下樓後,出了小區的北門,進了附近一家風味小吃。周歆紅先把一百塊錢壓在了吧台那裏,然後敬請汪芬點菜。
汪芬也沒推讓,心想反正花的都是我的錢,點就點,不點白不點。于是就頗爲仗義的回道,“那就來個洋蔥拌蕨菜,再來個五香鳕魚絲吧。”
随後又笑着補充了一句:“本來不餓的,現在卻突然又餓了,又餓了。”
“餓了好啊,我有作伴的了。”周歆紅高興的說道,遂向吧台要了兩碗面,然後便去找座兒坐下了。
隻一小會兒,拌菜和面就上來了。周歆紅把自個碗裏的鹌鹑蛋撥拉到了汪芬的碗裏去。汪芬隻管收受,一副理應如此的樣子。
把碗底吃幹的時候,汪芬把嘴一抹,起身道:“一會兒,我領你看腳去。我用車子帶着你。”看得出來,她的心情已經比先時好多了,有些問題已經想開了。
周歆紅兜裏有錢了,便底氣十足的道:“打車去吧,看你騎車子怪累的。”
“哎呀,還是你關心我啊。還是你關心我啊。”汪芬就坡下驢的笑道:“好吧,就聽你的了,就聽你的了。”
出了飯店,周歆紅就攔下一輛出租車,讓汪芬坐到了後面,她則坐到了副駕駛的位上。
江濱小區一家私人骨科診所裏,周歆紅同樣是先把一百塊錢壓在了老醫生那裏,然後才開始看病。汪芬見了,暗忖道,從進飯店吃飯到打車,再到眼下這看病,她都在想法設法的不讓我再花錢呢,看來她心眼子不壞,不壞啊。
老醫生給周歆紅接上了脫臼的踝骨,貼上了一劑膏藥,又打了一針封閉。然後鄭重其事的叮囑道:“聽着,十日之内,你一不能幹重活,二不能登高。三不能有房事。”
汪芬聽着聽着,臉色就黯然了下來。及聽到最後一個不能時,這才有了幾分的興緻,便格外強調道:“聽見了麽?不準有房事的,不準有房事的。”
周歆紅的臉兀的紅了,想說我現在單身一個的,哪有什麽房事啊?可是說出嘴的卻隻是:“不會有的,不會有的。”
半個小時後,周歆紅已經回到了w小區。她是先把汪芬送到商店,然後才回來的。她到樓下的一家超市買了一套簡易的被褥,又買了一套洗漱用具,又這才上樓進了胖媳婦家。
洗漱一番然後就進小屋躺下了。她想睡會兒覺,可是腦子盡在翻騰着這一天裏的經曆,一時也睡不着啊。索性就任其翻騰下去了。
他很是慶幸沒有返回車站找那個大兜子。因爲如果回去找了,就算是找到了吧,那麽可能就丢掉了找活兒的機會。
最起碼是不會在那個特殊的時間節點上與呂哥相遇了。那麽,她也就不會有現在這樣的既被收留了下來,還租到了小屋,還去看了腳的結果了……
不久,那個晨練者又浮現在她的腦際。她有些好奇。他的家住在這個城市的哪裏呢?他的家裏都有誰呢?他又在什麽單位上班呢?他是不是每天的早上跑步都要經過車站那裏的啊?
她希望在接下來的日子裏,能夠再次見到他,他的相貌已經镂刻在她的心靈上了,隻要見了面,她就一定能認出他來。她要向他說出一番感謝的話,還要告訴他,她已經找到工作了,就在财源洗化批零商店上班。僅此而已。
她還開始盤算着應該怎麽做才能盡快的多掙錢的問題。這是一個大問題。也是她來到這丹河的最大的目的。當然了這得另外的想辦法才是。光靠買洗化用品看樣是不行的了。那麽……
一時想不出太好的辦法。她感到很是憋悶。一想到她還得在小屋裏這樣待上十天呢,就更是悶上心頭了。忽然間,她變得極其的煩燥起來。便從床上坐了起來。
不行,一天也不能再待了。不能了!否則他就該瘋掉了。她明天一早就到商店去,隻要不待在家裏憋着悶着,就行了……
同一天的傍晚,下班回到家裏的汪芬,按照慣例的把呂林洋特意從商店帶回的錢口袋拿在手裏,掂了掂份量,又瞅了瞅裏面,最後用手捏古了一下袋子,忽然就把口袋往床裏一扔,哭喪起臉來了:
“哎呀呀,活不起了活不起了,趕緊找個繩上吊得了,找個繩上吊得了……”嚷着就起身在地上轉轉起來,似乎真的是在找繩子呢。
轉到地桌前時,一眼看到桌子當央擺設的神龛,她突然停了下來,帶着滿肚子的委屈說道:“财神爺啊财神爺,你怎麽就不開開恩呢?這些年來,我汪芬對你可不薄啊,怎麽就從沒有感動過你呢?爲什麽、爲什麽啊?!”
呂林洋撇了一下嘴,然後自信十足的說道:“快了,好日子快到了。”
不料,汪芬突然脖子一轉,直着嗓子就喊了起來:“快了。瞎子磨刀,可不快了咋了!”
“什麽瞎子不瞎子、磨刀不磨刀的,别瞎說!”呂林洋不滿的提示道。
“怎麽是瞎說呢?”汪芬瞪着兩眼反駁道:“咱這日子本來就是很艱難的,這回你又攬上一個沉重的大包袱背上了。這不是快了咋的、這不是快了咋的?!”
“你覺得是包袱,我怎麽就沒覺得呢?”
“不是包袱是什麽?這來不來就上打了三百塊的工資。可是接下來卻要歇十天的病假。十天以後她的腳要是沒好呢,不還得繼續歇麽……這不是包袱是什麽?是什麽?!”
呂林洋停了下來,突然問道:“你知道我爲什麽要留下她麽?”
“哼,你以爲别人都是傻子,就你精?”汪芬不屑的說道,“你一撅尾巴要拉幾個糞蛋,我都知道……”
“你都知道什麽了?”呂林洋打斷汪芬的話,笑哈哈的反問道。“你說說,你都知道什麽了?”
“你不就是嫌我老得直掉渣兒、格應我格應得要命麽?這回可來個年輕漂亮的了,”汪芬張嘴就來。“看你那個賤兮兮的樣兒,跟人家說話都低三下四的了。泡妞泡妞,以後就慢慢的泡吧。到時候我給你們讓地方就是。讓地方就是。”
呂林洋一時又想發火又想笑。暗忖,他那麽痛快的就答應留下周歆紅,大概也有她長得漂亮的因素在内吧?但是想娶人家當老婆的事麽,那可真是一丁點也想過的。
人家才多大啊?人家是不是單身啊?怎麽來不來就想讓人家當老婆呢——不過,說句實在話,跟其它的男人一樣,他見到美女時也是心情愉悅,精神振奮,也願意讓自己的老婆就是一個大美女,那領出去多長自己的臉啊。當然,是要那種先天的大美女,而不是象汪芬那樣的後天的美女。
“哈哈哈。”呂林洋沒有發火,卻笑了起來。“你呀你呀,就不會往好道上尋思。我主要是看她是老知青的女兒,這才讓她留下來的。”
“老知青的女兒怎麽了?”汪芬的聲音更加尖厲了。“老知青的女兒就比别人多長個鼻子,多長隻眼睛麽……咦,對了,你不是很看重素質高的麽?怎麽又看重起一個老知青的女兒了?什麽意思?什麽意思?”
“什麽意思?”呂林洋神情嚴肅的道。“老知青的女兒要比别人多一份誠實,質樸和堅韌不拔。而這一切就都是素質的表現。就是這個意思。咱們商店現在缺的就是這個。慢慢你就知道了。”
汪芬臉色難看的連聲道:“好,我等着這一天,我等着這一天了。”
呂林洋信心十足:“這一天快到了。”
“是快了,是瞎子磨剪子——快了。”
“你怎麽還說這話。你……神經病!不可救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