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歆紅和常傑在西瓜地裏打了一天的農藥。累得兩隻胳膊酸疼得都擡不起來了,腰也直不起來了。但她的心裏卻很是快樂着。迎着絢麗的夕陽,她跟常傑有說有笑開始往回走。
進到街裏的時候,常傑指指路邊一家小吃店說道:“走,咱們進去來點現成的吧,省得回去後還得現做,怪麻煩的。”
這番話正中周歆紅的下懷。自打家人臨走前把房子都賣了後,她就一個人租房住了。她沒有時間也沒有精力來做飯,每天三頓飯除了早上那頓不吃外,其餘的兩頓就是對付。眼下她當然願意吃個現成的了。
飯店裏,常傑點了兩個菜,開了瓶啤酒。接着便不顧周歆紅的推拒,硬是給她也滿上了一杯。幾杯酒下了肚,常傑的話就多了起來。
“周歆紅,我要給你講一個特大号西瓜的故事,相當的有意思——你想不想聽?”
常傑以往的話題都是些有關種西瓜的技術、銷路以及價格等等。這回他卻一改老套路,要來個新鮮的了。并且還賣起了關子。
既然是故事,常傑又說的那麽的神秘,周歆紅的好奇心就被引發了出來。連聲應道:“聽,聽,聽。你講吧,講吧。”
常傑清了一下嗓子,然後就講了起來。
說是從前有一個趕路人,走得又饑又渴的時候,就來到了一片西瓜地前。他沒命的就跑進地裏去摘瓜了。但是地裏的西瓜都沒長開呢,生瓜蛋子也解不了渴啊,于是他就往大裏頭走去。想再看看有沒有長熟的西瓜。
找着找着,忽然在一塊石頭的後面,真就看到了一個比其它西瓜大出好幾倍的特大号的西瓜。一看那皮色就是熟透了的。而且一定還是很甜很甜的那種。
他的口水立刻就下來了。便蹲下身子準備摘它。可是卻怎麽也摘不下來。這麽大個西瓜,應該是瓜熟蒂落了,可這個大西瓜是怎麽回事兒呢?
他急得真想一拳把西瓜砸開了,就地飽吃一頓再說呢。他現在可是嗓子都要冒煙了啊。又一轉念,不行。他吃不了這麽大的西瓜,剩下的不白瞎了麽?要是捧回家去,全家人都能享用上呢。
于是,他就地坐下來。耐着性子開始用手扒西瓜下面的泥土。準備扒出根來後一起捧回家去。誰知順着那根細細的瓜蒂扒了很深很深了,卻仍然摘不動這個大西瓜。
沒辦法,他隻好繼續往下扒。又扒了好久好久,終于扒到一個硬梆梆白花花的東西上。他以爲這是一個什麽寶物呢,趕忙清理了上面的浮土。這回再一細看下面那寶物,他的頭發立時就都豎豎起來了。
媽呀,這不是一個人腦袋的骨頭麽?而大西瓜下面的一根細細的瓜蒂,就是從那個應該是嘴的窟窿眼紮進去的。或者說這根瓜蒂就是從那個嘴裏長出來的……
周歆紅兀的站起了身,臉色煞白,急做打斷的手勢道:“别講了、快别講了。吓死人了啊!”然後她手撫着胸口直喘着氣。
常傑馬上就不講了。接着又不顧周歆紅的推卻,又給她滿上一杯啤酒。還振振有詞地道:“再喝一杯吧,酒喝多了,就不知道什麽是害怕了。”
一來二去的,倆人就都有些醉了。這時,外面的天色已經暗下來了。周歆紅想到一會兒還得一個人回住處去,眼底不由還是浮起一絲的恐懼。她想了想,便懇求道:“常傑,一會兒,你送我回去好麽?”
常傑正中下懷般的笑了,痛快的應道:“好的。我願意爲您效勞。走吧!”
周歆紅忽然意識到她中了常傑的圈套了。但是已經晚了。畢竟她已經聽完了那個特大号西瓜的故事了,無法清零了。于是就隻能任憑常傑送她下去了。
常傑把周歆紅送到她的出租屋後,并沒有轉身走開,而是就勢坐到炕沿上。接着說了一句“哎呀,好乏好困啊”,遂倒在炕裏不動彈了。
周歆紅便猶豫開了。想把常傑攆走呢?這麽大個屋子就剩下她一個了,即使是把門扣上了,卻是扣不上那個特大号西瓜的故事啊。另外,攆他走也顯得有些不仁義了啊。
可是不攆走他呢,從此以後,她跟他的事可就說不清了,在外人眼裏,那可滿褲兜的黃泥巴,不是屎也是屎了……
她不否認,通過這一個時期在共同勞動中的接觸,她對這個其貌不揚的常傑是越來越有了好感,越來越看的順眼了,甚至在精神上都有了一種寄托。
但也僅此而已。并不等于她跟他就是那種男女的朋友關系了啊。她心目中白馬王子,自始至終都是高倉健那樣的氣質型的男人的。可這個常傑是麽?
忽然,常傑那裏傳來了一陣子的鼾聲。她就無可奈何的歎了口氣,“唉,真沒辦法,那就不攆了吧。反正是他睡這邊,我睡那邊,井水不犯河水。至于别人怎麽議論,也隻能不去管它了。”然後,就也很乏困的在炕的另一頭和衣躺下了。
睡意沉沉中,她忽然覺得身子被一雙臂膀給摟住了。一股酒氣直噴面頰。她的睡意立刻跑掉了,睜眼一看,原來是常傑。她嗔怪道:“你?你不是睡了麽……”
“可我又醒了啊。可我再也睡不着了啊……”說着把周歆紅摟得更緊了,嘴唇也貼到她的唇上來了。熱熱的,軟軟的,她急忙把自己的嘴閃開,推拒道:“不,你不能對我這樣。不能這樣……”
常傑近乎于哀求道,“難道你不知道,我一直在愛着你麽?我已經愛你好多年了。再說了,你我現在都是單身,咱倆應該抱團取暖,應該同病相憐才是啊。”
說着就又緊緊的摟住了周歆紅,嘴唇又挨了上去。周歆紅心裏很是反感。一邊左右閃躲着,一邊用力的往外推拒着,“你不能這樣,不能這樣,不能……”
常傑則越發的來了勁兒,“我要你、我要你……”摟她摟得更緊了。真讓人奇怪了,他不是很累乏的了麽?怎麽還有這麽大的勁兒呢?
周歆紅漸漸的力不能支了。開始暗暗的後悔,當時攆他走就好了。攆他走了,就沒有現在這個麻煩事了。唉,都怪自己,都怪自己啊……
正在這時,外面突然響起一陣子邦邦邦的砸窗聲。砸得很急,也砸得很野蠻。震得房蓋都直顫動。邦邦邦……
常傑的酒被驚醒了。他倏的坐了起來。沖窗外大聲問道:“誰啊?!”回答他的是更加急促和用力的砸門聲。這回連炕都顫動了。常傑說了句:“我去看看”,跳下地就跑了出去。
周歆紅也緊跟着下了地。這時,隻聽得常傑在外面大聲的喊道:“誰?!”聲音未落,就又傳來常傑“哎呀媽呀”的一聲痛叫。接着就是一陣子噼裏啪拉的打鬥聲。期間不時有常傑的殺豬般的痛叫聲響起。她立時就緊張起來。摸黑找出一根擀面杖攥在手裏,膽子這才壯了起來。
這會兒,窗戶那邊的兩個人影繼續在劈裏啪拉的打鬥着。雖然看不清真實的情形,但她卻感覺出來常傑是處于下風的。也由于這個看不清,她就爲是否沖上前去而爲難了。惟恐幫了常傑的倒忙啊。
這時,隻聽傳來了常傑的哀求聲:“大哥、大哥,别打了、快别打了……”
對方沒有吭聲,但也沒有住手。劈裏拍拉聲繼續着。突然間,那邊又發出常傑的一聲痛入骨髓的嚎叫。周歆紅心裏便格登一下,脫口喊道:“常傑——”舉着擀面杖就沖了上去。可是那個打人的人,已經不見了。
周歆紅從常傑的兜裏掏出一個打火機,打着火一照,隻見癱倒地上的常傑一臉的血污,旁邊扔着一塊已經碎裂的沾滿的血污的磚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