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歆紅從小到大,那股子聰明勁都是相當驚人的。凡是經過的事她都能複述得清清爽爽;凡是看過一遍的文,都能過目不忘;凡是聽過一遍的歌,她更是都能不走調的完整的哼唱出來……
從小學到中學,每次考試之前她都從不複習什麽功課的,甚至有時開考的鈴聲已經響起來了,同學們都緊張兮兮的往教室裏跑了,她卻還在操場上踢毽子玩呢。可是考試成績公布一出來,她的名字卻總是排在前幾位……
高中期間,她迷上了瓊瑤和三毛的小說。白天看,晚上也看,一本接一本的看不完的看。卻沒有功夫做一道老師留的那些課外作業。
母親彤霞把這一切看在眼裏,急在心上,一再的勸她不要再看了,看那些個小說能當飯吃麽?還是把心思都用在功課上吧。可是她卻仍然是我行我素。
一次,彤霞急眼了,一把從她手裏奪下小說就扔到炕裏去了。周歆紅不高興了,撅着嘴一再的說“就看,就看”,然後就去炕裏拾起小說,就又跑去别處繼續看了。而且,還賭氣的一連好幾天也沒有理母親。
彤霞暗暗的歎着氣道:“唉,真是說也說不得,碰也碰不得啊。這往後可怎麽是好呢?”
丈夫周志元也歎氣道:“唉,這個脾性,都是咱們倆還有那些個小青年們從小給寵的,慣成了就不好改了。看來,咱們的指望怕是要落空了。”
高考來臨了。周歆紅從容不迫的走進了考場。對她的這次應試,父母都不看好。平時光看小說了,一點也沒見她複習過什麽,指定是考不好了。這可不是平常的考試,這是高考啊。不過,能夠記住教訓,複讀時能重新努力起來,也許下一把還有希望吧。
可是,令他們深感意外的是,周歆紅卻是一考中第,總數大大超過了錄取分數線。她報的第一志願是本省的一家本科院校。被錄取是鐵闆釘釘的事了。
親朋好友們奔走相告,爲她高興,爲她驕傲。但是周歆紅卻顯得很是淡定,很是從容。似乎這個結果,早就在她的預料之中了。
這天,周志元在院子裏忙着劈柴禾,彤霞在外屋地忙着摘菜。弟弟周歆強一早就開着農用車去給小對象家拉東西去了,周歆紅則在房裏忙着收拾自己的衣物和書籍什麽的。同時也是在收拾自己的心情。
錄取通知書已經下來了。過個把月,她就要去省城念書了。她就要吃住在那裏了。當然不能白吃白住了。那是得花父母不少的錢呢。
一想到父母每天辛辛苦苦的工作着,掙那點錢也不是容易的啊,心裏就老大的不忍。就一再的暗下決心,大學期間可一定要好好的讀書了,可不能再貪玩了。等有出息了以後要好好的報答爸媽啊。
正打算着呢,突然院子裏傳來了一個驚慌的聲音:“大叔,快去南岔口看看去吧,你家小強出事兒了。”
“啊?出什麽事兒了?!”是周志元大聲的在問。
“去看看就知道了。剛才我路過那裏看見的。可我就一個人,也弄不動他啊。快去看看吧。”
一陣忙亂之後,周家的三個人便一起的往外狂奔而去。
他們氣喘籲籲的跑到偏僻荒涼的南岔口的時候,眼前的一幕慘景立刻就讓他們肝膽俱裂,悲從中來。隻見自家的那輛農用車側翻在地,周歆強癱倒在駕駛樓裏,一動也不動。
周家人哭喊着撲過去了。救人要緊,救人要緊!在很短的時間内,他們就把周歆強送到了紅鷹嶺醫院。當天又被轉到農墾局醫院。
檢查結果很快就出來了。其它部位都是軟組織損傷,最爲嚴重的是腰椎被撞錯位了,而且壓迫到了神經。需要住院觀察和治療。
由于司機肇事逃逸了,弟弟住院治療的一應費用,就隻能自家掏腰包了。光住院那幾天,就撅進去好幾萬,接下來的後續治療,又一個勁的往裏扔錢。父母多年積攢下的那點子錢,都已經全扔進去了。這才出的院。
這個時候,周歆強整個下身仍然是處于無知覺狀态。每天隻能躺在炕上,他可能再不能開車了,也再不能去幫着對象家拉東西了,他的心裏好煩悶好焦燥啊。
而他的小對象,在他出事後隻到醫院去看過他一次,以後再沒在他的面前露過面。他在生活上不能自理,也完全的由由父母換班來服伺了……
看見爸媽滿臉的愁苦和煩悶,頭發也很快的就全白了的情形,周歆紅忍不住淚奔。這時的她,哪裏忍心因自己的上學而再給父母添愁呢?另外,家裏現在正缺人手呢,她這時候也不應該遠走高飛啊。
而她應該做的就是盡快的爲父母減輕負擔,盡快的逮着那個逃跑的無良司機和盡快的掙錢掙大錢。然後讓弟弟能到全國各地的大醫院去尋求更好的治療。
于是,她咬了咬牙,把心一橫,就棄學就業了。她想她首先要做到不再給家裏添麻煩才是。于是不久,她就成了場部幼兒園裏的一名幼師。工資雖然不高,但不再象以前那樣大手大腳的花錢也就有了。
從不幹家務活兒的她,業餘時間裏,也能幫家裏幹些活兒了。當然了,與此同時的她也沒停了在琢磨着如何抓到那個肇事逃逸司機的事兒。
她恨透了那個逃跑的司機了。太沒人性了。恨不得公安部門馬上就能逮着那個壞家夥。這樣,她弟弟的事也就有人負責了。她父母的負擔不就減輕了麽?她不上這個大學也算值個了。
她對那些經常來紅鷹嶺來拉大豆或是西瓜的汽車司機們,從沒有過好感。個個都是歪瓜裂栆的不說,有的還特壞,甚至就是一種耍流氓。
本來人家就走有人行道上,你走在汽車道,井水不犯河水的,誰也沒擋着你,可是偏有的司機開到你跟前時,卻故意的突然按響了喇叭來,見吓了你一大跳,便得意洋洋的開跑了。
她平時根本就不想正眼看他們,可是有時候難免會正面碰到。于是就又不可避免的會把其中的幾個看個真切。但凡是讓她看個真切的,她的腦海裏就都留有印象。
現在,她就在眼前不斷的過着這些司機的影子,隻覺得他們都很值得懷疑。于是,她挨個找過了本地的一些經常接觸外來開車司機的人,讓他們給分析分析,到底誰最可能是那個逃跑的司機?但分析的結果都讓她很失望。
她隔三差五的也會往公安分局的刑偵隊跑一趟,詢詢一下查找肇事逃逸司機的事有無進展的情況?接待她的人顯得很耐心,告訴她道:“都沒有。如果有的話,我們是會告訴你家的。”
就在她忙得焦頭爛額的時候,有個叫賴乙生的鄰居不招自來的助她家一臂之力了。
賴乙生,瘦高瘦高的個子,又厚又小的單眼皮,跟人說話時常愛聳聳肩。他平時是抽煙喝酒,滿口髒話,還經常打架鬥毆,純屬小混混那一夥的。因此種種,周歆紅平時對他的印象并不好。
但是沒有想到的是,他卻能夠在這個家難當頭的時候伸出了援手。幫她家劈柴挑水倒垃圾的。有時還幫她在紅鷹嶺的大街小巷張貼那種有賞尋找目擊者的小啓示。一來二去的,她對他就看着順眼多了。人都是在變的麽,他也是這樣。
有一天,周歆紅走出自家院子,要去超市買些東西。正走間,賴乙生突然出現在她的面前。她責怪道:“哎呀,你可真是的。吓人一跳。”
賴乙生現出一副很嚴肅又很神秘的神情,說道:“我有很要緊的事兒想跟你說一說!”
周歆紅神情一凜,望住賴乙生便問:“什麽事?你說,你說吧。”
這會兒他給她的感覺是,他要說的一定是有關目擊證人的事兒,可能他就是目擊證人,或者是他能夠提供一個目擊證人的重要線索……于是,她充滿了一種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