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一下,旋即反應過來七郎如何得知“極品海鹽”這個東西,這并州和雲州盤山村都是深居内陸,不會經常遇到海鹽,倒是井鹽不少。或許晉陽城還可能有一些,但像盤山村那樣的窮地方,連井鹽都是金貴東西。
不等衆人發問,七郎看着火堆似是回憶起往事,開口道:“那還武德年間的事情,一日我在山中遊獵,遇到一隊捕紫貂的獵隊,他們是京城中大戶人家花錢雇來,聽說迷林中有不少貂子就趕了過來。看我熟識山路且是獵戶出身,雇了我做山中向導,待結束時付給我些碎銀子,還贈了一小包鹽,我記得非常清楚,約有二兩重。他們說這是淮揚海鹽,且是極品鹽。我回家後用了一些,味道果然大不相同,簡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遠不是井鹽可比。”
說道這裏,他眼中閃現出激動的神色,舔了舔嘴唇繼續說道:“這次八弟所制的鹽粉,味道是差了一線,可制作簡易,離這‘極品’二字相去不遠!”
他這一番話說完,衆人看向歐陽的目光熱切起來。要知道現在朝廷可是允許自行制售,隻要向朝廷的相關部門繳以重稅便萬事大捷。那稅在鹽利上隻是九牛一毛而已,到時候金山銀海便是唾手可得之事。
歐陽聞言心中暗忖,自己踏入大唐時日太短,僅有不到三年時間,根基不穩。像鹽這塊肥肉,不知道有多少達官顯貴、豪門世家在一旁盯着,等着分肉喝湯,自己若突然用後世之法插手這攤渾水,莽撞而行壞了他們的行規利益,那時候麻煩也是無窮無盡。
一念及此,他騰出手朝幾人擺了擺,開口道:“此時容後再議,都先将心思放到咱的本職上來。若有一日因鹽事發家,我必不會少大家一份。隻是鹽事重利,其中牽扯甚多,相應的麻煩也多,到時候真是劃不來。”
這話落到衆人耳中,在情在理。一衆人小雞啄米般點頭,暫時歇了這門心思。
此時這一堆篝火旁的衆人都不再說話,氣氛一下陷入靜谧,和旁邊士兵熱鬧的氣氛形成極大的反差。
五郎鼻子抽動,眉毛一挑,一步蹿到歐陽面前,看着已烤成金黃色的蛇肉口水直流:“八弟,我懶得管它鹽不鹽,且先安了哥哥我這五髒廟。你這手燒烤,隻看一看,聞一聞,我那肚中的饞蟲已經叫喚開了,快,快給我來一條嘗嘗。”
他說罷就伸手去抓,歐陽急忙伸手擋開笑道:“大哥你可真猴急,這麽多人呢,還一條,統共也就三條,你臊不臊得慌!”
五郎摸了摸腦袋傻笑了兩聲,看着衆人揶揄的眼神道:“都是自己兄弟,俺可沒那麽多拘束。不過一條是多了,那來半條可好?”
那裝模作樣的憨傻樣兒看得衆人直笑,這年齡最大的人就如同活寶一般。
歐陽無奈,取下九成熟的烤蛇用軍匕分割開,讓衆人去分。
這一分,面前六人都是起身來搶,周圍還有五十幾号士兵也是圍上來,眼神熱切的盯着蛇肉嘿嘿傻笑,他們剛才熱鬧歸熱鬧,可飄到鼻子中的香味卻早早将他們的魂魄勾了過來。
随他們去熱鬧,歐陽笑呵呵的站到一角,腦中卻是想起其它事情。
這已是來山中的第二天,卻仍有士兵追尋自己。他清楚的記得自己和徐世績定好了在自己脫營後十二個時辰内便停止搜尋,自己好帶着這幫隻懂厮殺的莽撞漢子好好“精雕細琢”一番,也好讓他們系統的學習一些特種兵的必備技能,卻不想都已過了近二十個時辰居然還被搜尋。
到底發生了何事?是徐世績一時興起,還是另有其它原因,歐陽無從得知,更無從判斷。
他現在面臨兩個選擇,一是繼續下去,二是率隊歸營。自己和特種旅并沒有任何違犯軍紀國法,大可不必擔心會真正成了大營搜捕的“獵物”。
其實有追兵,也不是什麽壞事,就把這當成一場追蹤與反追蹤的演習中,順便在期間磨練學習各種技能,倒是一次不錯的機會。想到此處,心中已是有了主意,決定和徐世績在這莽莽群山中“遊戲”六日,他前世曾是大唐的骨灰級“唐迷”,對徐世績的一生也是腿從推崇備至。現下有了交手的機會,自己也好過過手,看看自己有幾斤幾兩。
一股子刺激和興奮的挑戰感油然而生,自己站在那裏“嘿嘿”傻笑了幾聲。
“八弟!想狄雪那丫頭了?看你那高興的傻樣兒!”五郎和歌夜肩并肩走來,兩手拿抓着滴油的蛇肉直向嘴裏塞,就和一輩子沒吃過個稀罕東西一般。
歐陽撇嘴笑道:“大哥快吃你的吧,你以爲都像你麽,抱着楚湘嫂子那是捧在手裏怕摔了,含在嘴裏怕化了,一日不見便如隔三秋,我哪裏能和你比?”
五郎兩眼一瞪,就似被戳中了要害,臉色一紅伸腳就踢。
歐陽向後一退眨巴眨巴眼睛幾聲問道:“大哥你可吃飽了?”
五郎那腿滞在空中,臉色瞬間轉喜,滿口蛇肉含糊不清道:“咋?你還能變出不成?”
歐陽正了正衣襟,假意裝出一副謙謙君子道貌岸然的樣子慢步走去,口中卻輕輕叨念着:“朗格裏格朗,我的那個叫花雞——”
“咳!”歌夜和五郎一聽,都是暗恨忘了那埋在土中的野山雞,看看手中的蛇肉都如此香,那雞想必也查不到哪去。兩人一人一邊擠在歐陽左右,一發力架着他向火邊扔去。
“哎哎哎——”空中的歐陽萬沒想到兩位哥哥如此嬉鬧,空中猛的收腹縮身,卻仍是一把抱住了前面正在吃蛇肉的秦風,直接将他撞的一大塊肉卡了下嗓子,“咳咳”直吐。
歐陽真真是無奈了,自己這當小弟的總被兄長欺負,“老”是尊了,卻沒體會到愛“幼”的感覺。他蹲下身子拾起木棍,将那篝火旁的小火堆統統撥拉幹淨,将軍匕掏出沿着松土四周挖刨起來,沒挖了十幾下,已見烤幹的紅泥。用棍子和軍匕夾着取出翻轉兩下晾在那裏。
此時衆人隻剩下“吧唧吧唧”的咀嚼聲,兩隻眼睛都是看向那個頭盔大小的泥球。
自己這組人都知道是什麽,可别組的士兵卻沒看到歐陽将野山雞裹泥埋入地下,滿臉的疑惑。
趙子昂眼尖,一眼瞅到邊緣的雞毛,急喊了一聲:“雞!”便伸手去抓,不想那幹巴的紅泥火燙一般,燙的趙子昂縮手直吹。
“哈哈,我說子昂,你急毛呢?沒看到俺們還不動,你‘雞’動不成?”五郎頗有幸災樂禍的潛質,嘻嘻哈哈拍了趙子昂一下。
歐陽看着衆人說道:“這東西可是真好吃,名叫‘叫花雞’。相傳,很早以前有一個叫花子,沿途讨飯流落到的一個村莊。一日,他偶然得來一隻雞,欲宰殺煮食,可既無炊具,又沒調料。于是他将雞殺死後去掉内髒,帶毛塗上黃泥、柴草,把塗好的雞置火中煨烤,待泥幹雞熟,剝去泥殼,雞毛也随泥殼脫去,露出了的雞肉。其肉酥香軟嫩,遠比一般做法做出的好吃,不過麽,你們不是都吃飽了麽?那我便大快朵頤吧!”
“唉,旅帥,誰說俺飽了,你看俺肚子都沒起來!”
“對啊,旅帥你難道不知道軍中漢子都是大肚麽?剛才那一點兒就夠打牙祭,不想你還藏了一手。兄弟們,上那!”
某士兵發一聲喊,衆人哄然去搶,聽了歐陽關于“叫花雞”的故事,早已忍耐不住,他們素來知道閑暇時這個年青旅帥極好說話,所以也不分什麽大小尊卑,都是動手去搶個熱鬧。
歐陽急喊了兩聲,自己可是一口肉都不曾吃過,這幫兵痞子,都痞到骨頭裏了。待他扒開衆人一看,隻有滿地裹着泥的雞毛,哪裏還曾有一塊肉來?
五郎一手抓這雞腿,一手抓了塊雞脯,狠咬兩口吃的賊香,放在歐陽眼前晃來晃去。“八弟,真好吃,真的好吃!可惜,可惜呀,你吃不到了。”
歐陽無奈一笑,看這衆人這個吃相真不知道說什麽好:“大哥,還沒撒鹽呢,撒了鹽才正宗啊!”
五郎一聽将咬了一口的雞腿塞到歐陽口中,空手摸入歐陽懷中掏出油紙包好的鹽末,學着歐陽剛才的樣子撒了一些,放入口中含了一下都“舍不得”咽下去——鹽放多了。
看着五郎哭笑不得的樣子,歐陽直欲捧腹。速速将雞腿吃了權當墊底,看向衆人嬉鬧海吃的樣子暖意漸起。
“大家聽好了,往後五日每個小隊自尋食物,待吃飯時自作自飲,今日就算便宜了你們,往後可沒那麽多好事。特種旅中的兵,必須學會在極限壞境中的生存技能,這些隻是最最基本的,若是以後不能燃火,就是生的你們也得一條條撕了去吃,記住,隻有生存下來,才有希望完成任務!”
歐陽看衆人将将吃完,心有所感說了幾句,衆人都是靜靜的聽着。
歐陽正欲繼續講些東西,那來時的走廊遠處卻傳來了一陣石頭滾落的聲音!
所有人都是一驚,臉色急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