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晚,估摸不到一個時辰就要黑了,大部分搜尋咱們的營中士兵應是歸營。可難保仍有軍中精銳斥候遊蕩着攆咱們的尾巴,大家切不可大意。這樣吧,二哥你帶二十個還有力氣的弟兄去尋些山中小獸吃食,注意别走太遠。三哥、七哥你們各帶十人在洞口附近設防,别真讓人家瞎貓碰到死耗子将咱逮着了。其餘人原地休息待命,趙子昂待你的小隊随我探洞!”
歐陽将大緻任務安排完畢,招手示意趙子昂等人跟進,齊齊來到洞口處。
他看着眼前靜立的九人心中一歎,若是換做前世的隊友怕不用吩咐便知道如何去做,有時候隻一個眼神,一個面部表情便能傳達很多信息。而眼前諸人仍處于等待自己一步步指示的狀态,還沒有學會完全的獨立思考,這就是新軍組建的弊端——磨合期。
無奈歸無奈,可自己帶他們來此的目的就是要将更多的實戰、野外生存知識和技能傳授給他們,順便在六天内初步磨合整支隊伍。爲了自己曾在某夜喊出的“大唐第一軍”的口号,再苦再累也得撐着。
想到此處,他再次暗示自己注意心态,轉身對九人說道:“咱們先尋些食盒當火把的枯枝,點了火把再探洞,我打頭,子昂你收尾。”
幾人聞言後動作倒是不慢,即使他們疲累已極,卻仍是迅速散開去完成任務。不一會兒便拾掇回來一堆大小粗細不一的木枝,歐陽翻了一下從中拿起一根手腕粗細的松枝,伸手從內衫邊襟扯下一長條麻布,将麻布緊緊的裹在松枝的一端,其中還夾雜了一把細細的小枯枝以方便助燃。
他這廂剛做好準備工作,那邊趙子昂倒是反應不慢,已是從懷中抽出火折子,将蓋子掀開,湊過來拿着火折子尾端在空中晃了幾下,又是一長兩短的對着火折子露出的頭部猛吹了幾下,可鼓搗了一刻,火折子仍是不着。趙子昂疑惑的看向手中的火折子,用手在端部一撚,呆說了一句:“潮了......”
他身後隊中的士兵均是捂嘴偷笑,不想自己的火長竟是拍馬屁拍到了馬蹄子。這火折子可不是人人都能有的東西,也就是趙子昂剛混到了火長,才被特例發了一個。平時都是用油紙包着,卻不想這近兩日的折騰竟是将油紙磨破,雪水浸了衣服,又将它弄潮。
歐陽咧嘴一笑,從懷中摸出“zippo”打火機,拇指輕彈機蓋,再向下“咔”的一滑,一抹幽藍帶紅的火苗從總冒出。歐陽将打火機對準纏了麻布和小枯枝的松木棍端,不及十息便燃燒起來。這松木枝飽含油脂,極易燃燒,爆出的油脂在火把上“噼啪”作響。
他滿意的看了一眼自己制作的簡易火把。轉頭看向衆人,隻見他們目瞪口呆,死死的盯着自己尚未入懷的打火機。
“旅帥,你那是什麽火折子?端的如此好用!它怎麽看起來像銅鐵制成?”趙子昂可不是個能憋住話的人,更别說眼前這個泛着黃金色金屬光澤的物件,早将一衆人的心弦撩撥的火熱,趙子昂更是看的兩眼發紅。
歐陽将打火機在手中掂了兩下,看着衆人随打火機上下起伏的目光道:“這玩意兒是我家鄉所制,做起來非常不易。不過一旦做成,能用不短時日,而且不怕風,不怕潮,甚至不怕水。喏,你試一試。”說罷将打火機向趙子昂扔去。
趙子昂本是聽得發呆,不想歐陽說扔就扔,急忙上前一步伸手去接,不想卻在空中連掂了幾下才握在手裏。他如獲至寶般的用内袖擦抹了幾下,兩手捏着舉在眼前仔細觀察,而他身邊的士兵都是湧來,攢頭斜身擠在一起的盯着,生怕看漏一眼。
有那和趙子昂關系好的士兵,這個伸手一摸,那個貼臉去看,一群人把一個小小的金屬物當成了天外來物,那股子興奮勁溢于言表。
趙子昂被衆人擠的不得了,甩了甩肩頭瞪了他們一眼,輕聲喝道:“幹什麽!幹什麽!咋都和沒見過世面一般,擠啥?拿開你們的爪子,給我站好咯!”
一衆弟兄都是悶聲退後,不過也就是退了半步不到,舍不得離遠。有幾人臉上顯現出嗤之以鼻的樣子,心中暗忖還說自己一衆人“沒見過世面”,可他卻拿緊的和什麽一樣,隻将那蓋子打開就再不會用,又比自己能強到哪裏?
趙子昂鼓弄了幾下,隻因剛才歐陽動作太快,實在沒看清他是怎麽弄着的,急的抓耳撓腮。走上來嬉皮笑臉的問道:“旅帥,俺總算見着好東西了,這一輩子打了半輩子仗,什麽血腥場面,什麽稀奇古怪的事物也見了不少。可要論精巧,這個東西乃是在俺心中排第一位的,你快教教俺,也好過把瘾啊!”
歐陽心想你才三十多而已,還口稱一輩子,好像曆盡世事,飽經滄桑的樣子。笑着搖頭,伸手接過打火機慢慢的演示了一次,那清脆悅耳的金屬彈跳聲,就像散發出無限引誘的潘多拉魔盒,引的一大幫子老少爺們眼睛都看直了。
趙子昂這次學會了門道,也顧不得什麽旅帥火長的職務尊卑,一把從歐陽手中抓過來,小心翼翼的再實驗了一次,這次卻是燃起了火苗,将一衆人興奮的和孩子一樣。
歐陽看着他們一一傳遞享用的樣子,又擡頭看了眼天色,隻見太陽已落山後,隻餘一片灰蒙蒙的天色将周圍景物朦胧照亮。
“行了,待有時間慢慢玩,這東西又不長腿,跑不掉的。先做正事!”......
歐陽将手中的火把高高舉起,努力看向石洞的牆壁和洞頂,以防有什麽不安全的地方。
他們一行十人走到這裏,足足花了小半個時辰,一是因爲腳下石路崎岖不平,極爲難行;二是他們一人兩三隻火把,每行十餘步便找地方橫斜豎插一隻,以方便一會回路,浪費了些時間。
此洞不是人工開鑿,而是天然形成的山中石洞,待歐陽腳下此處,乃是他們一路行來最寬敞的一個地方。洞高約莫三四丈,洞寬約有七八丈,極像歐陽和秦風相遇的落松山石洞,隻是此處根本沒有人類踏足的迹象,連大型猛獸的足迹都是一個不見。
想起洞口的矮小狹窄,這裏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下沒得比,任誰也無法想象那麽小、那麽不起眼的入口進來後竟有如此大的空間。洞中不潮,隻是略爲發陰,空氣是流通的,毫無腐爛氣味。這個洞七拐八繞的伸向遠處,衆人暫時沒有繼續向前探去的打算,但走到這裏,身後幾個士兵已是到了極限,腿有些發軟。
歐陽吩咐衆人在這裏安歇起火,自己卻向洞外奔去。回路用時稍短,待他出了洞口将洞内消息告之衆人時,他能從他們的眼中看出那種有地方休息和飲食的熱切。正在講述中,七郎帶着大部隊趕回,拎了七八隻灰色野兔,五六隻野山雞,甚至還有幾條已死的無毒蛇。
歐陽學着鹧鸪叫了一陣,将秦風和歌夜等人召回,用樹枝掃去幾十丈内的足迹,又将洞口遮掩一番,齊齊進了洞中。
今夜歐陽不但算讓自己特種旅的士兵值夜布防,一是搜尋自己的部隊多爲晝出夜歸,二是所有人都疲勞饑餓到一定程度,再繼續下去怕有生病的危險。
衆人生了七堆篝火,呈梅花狀散開,每堆火旁都由自己的火長帶領本隊士兵圍坐,歐陽将灰兔,野雞等肉多的食物分給了其它六組,而自己這一組隻留了三條死蛇和一隻野雞。
歐陽這一組人數也不少,劉宇軒、歌夜、五郎、七郎、秦風,再加上自己一共六人,倒也熱鬧。
他看向疲累至極的七郎道:“二哥,你可真是個活寶,這短短的半個時辰,竟是領人弄來這麽多食物,有你在,咱們特種旅就沒挨餓的時候!”
七郎腼腆一笑,卻不說話,用手中的棍子撩撥燒的正旺的篝火。歐陽就是喜歡七郎這股子憨勁,有功不言,性情平淡。
待看着剛才在洞口歇過的士兵将許多枯枝和積雪堆起,歐陽發話:“自鍋吃自飯,好吃難吃自己負責自己做!要是做壞了可别來這裏搶!”
他這話聲一落,到是引的衆人哈哈大笑,都是在火長的指揮協調下動作起來,有的剝皮拔毛,有的用頭盔化雪,也有的趕緊跑到木柴堆旁挑揀合适的木棍制作簡易支架以便煮水和一會兒的燒烤。
看着衆人嬉笑忙活的場面,歐陽心中沒由來的一暖,在經曆了幾日地獄訓練後以及兩日野外生存後,這支特種獨立旅正在慢慢發生一種無法言明的變化,隻能用心去感受,更團結,更能吃苦,更像一家人。
“八弟,趕緊露上一手!我聽七郎說你們初次相遇後在迷林打虎,你的燒烤可是差點把七郎的舌頭給吞進肚子裏去。哥哥我沒太多的愛好,但吃算一個。你今日是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五郎看着其它小組都有了動作,突然回憶起七郎給他講過的故事,現下正是一品歐陽手藝的時機,又不用自己動作,何樂而不爲?
歐陽扭頭看向七郎道:“二哥,我這兩年多怎沒發現大哥吃個地道的‘吃貨’和‘賴皮’,我可真長了見識。”
歌夜等人聞言大笑,連秦風也是低頭掩笑,憋的辛苦。五郎一件這個臭小子又拿自己開玩笑,起身便要捶他一下,卻聽到悶葫蘆一般的七郎說道:“八弟你那手藝确實好,其實,其實我也想吃你烤的肉......”
歐陽一愣,沒想到七郎竟開了口。看着衆人滿臉壞笑的樣子,不由暗歎一聲:“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