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聳的木栅,林立的哨塔,多如繁星卻整整齊齊的營帳,還有在空曠處列隊操練的兵士......
操練的口号聲、戰鼓聲,甚至衆兵士捉對搏鬥的呐喊聲響成一片。
雄渾、肅穆、熱血!
五郎、七郎都是手指軍營,口中呐呐不可言!
歌夜等四人均是眼中氤氲,仿若久涸的魚兒終于回到水中,激動不已。
而秦風則是眯起了雙眼,面容依然冷酷,可握着劍的手卻是隐隐發顫。
歐陽将衆人的反應一一收入眼底,思忖到這七位哥哥果然都是熱血的雄兒,天生的厮殺料。恐怕他們現在血都要沸騰起來!
其實歐陽心情亦是難平,隻不過經曆了離奇穿越、諸多生死,現在他唯有感慨。
“衆位哥哥,難道你們就站在這裏看他一天一夜才過瘾?那我先走了啊!”歐陽看到劉宇軒一旁略有焦急的模樣,知道不宜過多停留,變個法催促大家速行。
五郎習慣性的扯開衣襟,隆厚的胸膛不停起伏,如同孩童見了中意已久的玩具一般大喊道:“走,走!俺這一輩子就夢想那麽幾件事,沒想到又成一件!這下等回了盤山,看俺不侃死那群師兄,也讓他們長長見識!”
衆人放聲大笑,皆被五郎這一句诙諧的話給逗樂了。都是打起十二分精神齊齊趕去。
歐陽邊行邊看,待将将要行到營門前,已是觀察到諸多細節。營門前左右兩側擺了近十排尖銳的拒馬,拒馬之間有丈半之距,地上灑滿了鐵蒺藜。再觀那寬約三四十丈的營門,兩側木栅緊并,高約兩丈,底部深深的埋入土中,尾底還有些煙火熏燎的痕迹,想必是爲了使其更堅固的原因。而第一層木圍後竟還有一層,高隻及第一層的一半多,剛剛好能讓在兩層木栅之間,在架設的木闆上巡邏之兵士探出臂膀和腦袋。甚是巧妙。
而每隔五六丈遠,便有一處高聳的瞭望塔,一作警戒探視用,二坐箭台。之間手執長弓的弓兵在上面向下望來,警惕的将弓略略瞄準自己一群人。
營門的拱柱上豎了兩面大旗,一面寫“唐”,一面寫“徐”,軍旗獵獵,甚爲威武。
“止步!請出示都督手谕或軍令!”正門的四名守兵同時爆喝,将一衆人擋在門外。
劉宇軒又是上前交涉一番後,隻聽營門“咯吱吱”的大響起來,同時向兩側拉開。
一條筆直的大道出現在眼前,寬約四丈,路面無雪、無雜物,土面平整硬實,直通遙遠處的中軍大帳。
兩邊的營帳兩兩相對,每六帳間便又一條略寬的行路......
“這軍營......”五郎正要扯着嗓門感慨,卻被身後的歌夜拉了一把,低聲道:“營中常時不可喧嚣,大哥小聲些!”
五郎咂舌,将聲音壓的極低道:“真軍營可真齊整,就如同那棋盤上的棋子一般排列,看得讓人心中爽直。”
歐陽一笑,低聲道:“大哥,你的感慨可真多,俺可是記得你新婚那夜在婚房中的木讷,要不要我說出來給哥哥們聽聽?”
“噗嗤”一聲,悶葫蘆七郎趕緊用手捂住嘴巴,顯然是想起那夜“我口渴”的經典話語。
五郎一把掐住歐陽的腰間軟肉,嘿嘿笑道:“敢說我就加力,看看誰能堅持到最後?”
這一下卻是坐實了五郎的糗事,衆人雖不知那夜到底如何,隻看他們三人情形就都快憋不住笑出來。
“咳咳”歐陽風輕雲淡的咳嗽兩聲,挑弄了下眉毛道:“五哥你盡管放手過來,這裏可是軍營,禁止喧鬧的,你若弄疼我讓我大喊出來,到時候少不得挨軍棍。”
“你!......臭小子,回去再和你算賬!”五郎郁悶的說不出話來,處處被這個最小的八弟憋屈到。
衆人行行走走不及盞茶功夫,中軍大帳已在眼前,隻見這大帳遠比他們尚未進入軍營眺望時大的多,足足有歐陽前世半個籃球場那麽大。門前兩名狼虎親衛,皆是手握刀柄肅穆而立,一身鳥錘戰甲折射着暗暗的金屬光澤。而中軍大帳頂端飄着一旗,顔色爲黃。
看到這黃色旗幟,歐陽突然想到自己偶爾在“超級金手指”中看到過的資料:諸軍将伍旗,各準方色。赤南方火,白西方金,皂北方水,碧東方木,黃中央土。土既不動,用爲四旗之主。這一段話雖是行軍将旗之用,可布營時候想必也有所想通。中軍大帳乃是一營之核心,萬足之首腦,隻有這裏才能配得上黃色大旗。
那兩個親衛乃是常年伴随在都督身邊的親信,與劉宇軒、歐陽和歌夜等人都是照面過的。見衆人一到,立于右側的親衛朗聲唱道:“翊麾副尉劉宇軒攜歌夜、歐陽等八人到——”,此聲中氣十足,嗓音明亮,卻又不乏殺伐之氣,端的是好門神、好嗓門。
唱聲剛落,隻見中軍大帳的厚布簾掀起,卻是振威校尉徐達笑着走了出來。他踱了兩步扶了下頭盔,抱拳請到:“都督正在帳中給諸位将軍校尉指點,請幾位随我進去稍候。”
衆人相随掀簾子入内,隻見帳中密密麻麻的跪坐了二三十号人。從門簾至都督主位處,連了一條紅黃相間的純色地毯。而在地毯兩面,四列矮幾均勻排列,每個矮幾夠都跪坐着一名将校。主位後放置了一個兩張寬、一丈高的大屏風,屏風上有一張黃褐色的并州地圖。在大帳左側靠邊有一列木架,上面陳放着個各種兵器。歐陽凝目一看,竟然是刀槍劍戟、斧钺鈎叉、鞭锏錘抓、镋棍槊棒、拐子流星;帶鈎兒的、帶尖兒的、帶刃兒的、帶刺兒的、帶峨眉針兒的、帶鎖鏈兒的,十八般兵刃我是樣樣都有。而右側的空地上擺了幾列擺放書籍公文的木架。
包括徐世績在内的衆将校似乎沒有聽到來人,該聽得聽,該想的想,仿佛入迷一般。
徐達示意噤聲,帶着他們來到左首最末處安然坐下,也自傾聽起來。
歐陽支楞起耳朵,隻聽徐世績說道:“夫将之上務,在於明察而衆和,謀深而慮遠,審於天時,稽乎人理。若不能料其能,不達權變,及臨機赴敵,方始趑趄,左顧右盼,計無所出,信任過說,一彼一此,進退狐疑,部伍狼藉,何異趣蒼生而赴湯火,驅牛羊而啗狼虎者乎?”
說罷略有一頓,擡眼看向大大小小的幾十号手下精英,隻見有那麽幾人恍然大悟的樣子,大部分還是悶冬瓜似的半知半解。他輕歎一聲繼續說道:“夫決勝之策者,在乎察将之材能,審敵之強弱,斷地之形勢,觀時之宜利,先勝而後戰,守地而不失,是謂必勝之道也。若上驕下怨,可離而間;營久卒疲,可掩而襲;昧迷去就,士衆猜嫌,可振而走;重進輕退,遇逢險阻,可邀而取。若敵人旌旗屢動,士馬數顧,其卒或縱或橫,其吏或行或止,追北恐不利,見利恐不獲;涉長途而未息,入險地而不疑,勁風劇寒,剖冰濟水,烈景炎熱,倍道兼行,陣而未定,合而未畢,若此之勢,乘而擊之,此爲天贊我也,豈有不勝哉!”
說罷輕輕舉起面前的瓷杯,自斟了一杯茶水潤喉,而一雙細長的星眉卻是時隐時現的泛着精光盯向自己的下屬。
待這一段說完,能繼續如前理解領悟的人已是極個别,許多将校都是皺眉苦思了。
徐世績臉上起了霜色,将手中瓷杯輕輕放下。伸手一指右手第一列第三個人道:“李虎,你爲我軍右先鋒也有些年頭了,且來說說我剛才所言的大意,放開膽子說,不論對錯均是無妨!”
那叫“李虎”的将軍本能反應卻是極快,蹭的站起身來,偷眼看了下都督,抱拳低語道:“我,我......這......”。臉色漸漸發紅,最後眉頭一擰道:“都督,您知道我隻管沖殺,您剛才說得話其實我隻懂兩分而已,實在無法回答。還望都督勿怪。”
徐世績輕笑一聲,伸出右手在空中虛擺幾下,示意讓他坐下。然後又是掃過衆人,凡被其目光掃過者都是快快的低下頭顱,恨不能将腦袋埋在褲裆下。
幸好有那麽兩三人仍是昂然而坐,徐世績暗自一喜指向他們中的一人道:“袁卿,你來說!”
那袁卿徐徐起身,朗聲道:“都督所言,是在告訴我等要審時度勢、通達權變、嚴于軍規、擅于依當時各種情形作出正确的決策以确保勝利。”
徐世績略略點頭,眼中有了些許喜色,可心中仍是歎氣,難道軍中就沒有一個能透徹理解我這話的人?
衆将校看到都督對袁卿似有所贊,皆是暗暗羨慕不已。
徐世績正發愁間,突然掃到剛進帳篷坐了沒一會兒的歐陽宇,心念電轉間已是有了主意,起身走到衆人中央的地毯上,撫須笑道:“振威校尉歐陽宇,你且來說說我剛才所言何意?”
歐陽一聽,當場愣在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