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郎,娘曾聽說過以火焚蝗的方法,但娘從未聽過養雞在土中食蝗卵,更未曾聽過捕來的蝗蟲拌些糠皮和苜蓿能當飼料養那家禽,你是從何聽來?可有把握?”老太太早已坐不住了,聽到五郎的辦法,似乎真的又可能将蝗災渡過,急急起身一連幾問。
歐陽宇心中想到,自己可沒實踐過,隻是想起以前讀書的片段,方法從中得來,希望“書中自有顔如玉,書中自有黃金屋”這句話能成爲現實。但現在沒有人能提出更好的辦法,如果自己不能堅信,又如何去勸服别人?自己不推行這方法,難道眼睜睜的看着飛蝗将這個穿越來的第一個地方弄的焦赤千裏、飛蝗遮天?不可能!
“娘,首先大旱和飛蝗之事,我有九成把握發生。其次這治蝗之法,我也有信心,如果在蝗蟲産卵後對土地進行深耕翻土,既可将蝗卵深埋于地下,使其無法孵化出土,也可進行淺耕翻土,将産于地表的蝗卵翻出,因暴露而不能孵化或被其它天敵捕食。此法有些從書中所得,有些是師父曾說過的。”歐陽宇笑笑對大家說道。
“我兒,你須得把防汗防蝗之事告知縣府,找村正去吧,讓他幫忙傳話。”老太太叮囑道。
歐陽宇自尋了村正,将大旱和飛蝗之事細細講明。村正将信将疑,但事關重大,急急騎馬去縣衙禀報了。
神山縣衙,縣令李川江和縣丞劉遠山正在後堂議事,商量着課考如何應對。聞得盤山村正來通信,請了進來。
“什麽?大旱?飛蝗?你在說天書麽!王村正,切勿做此等危言聳聽之舉。”待得聽完村正将歐陽宇一席話聽完,李川江又想笑,又想罵。現在是什麽時候?考功員外郎沒幾個月就要來了,說有蝗蟲,添堵麽?整個神山縣并未報得起了蝗蟲,隻是有些旱而已,聽聞京師和周圍幾道偶有旱情。這裏卻起了風言風語,真不知道怎麽說這個歐陽宇才好。
看到李川江有些怒意,劉遠山道:“明府,還是叫人查查的好。這歐陽宇言之鑿鑿,又是明府的老友推薦,想來不會用話诳我們,估計是立功心切,把事情誇大了些。”
放下手中茶盞,李川江微微點頭,也是,多做準備也是好的,飛蝗之事太玄乎了,大旱也不至于太厲害,叫人查查便是,造做準備。不過這治蝗之法倒可以獻給朝廷,總是有功無過的政績。他們神仙縣還有兩個村子用來課考,這個盤山村不必多在意,把心思放到其他兩個村子就可以,隻要不鬧的擡大,且随他們去吧。心中想個通透,出聲道:“遠山說的有理,就派人下去到各縣查看一番,王村正你全力幫助歐陽宇就好,若有不規矩的地方,多多指點于他,你且回去吧。某會将這治蝗之法上報刺史,通達朝廷的。”說罷端起茶盞,喝起茶來。
這是端茶送客了,王村正開始被李川江不輕不重的斥了兩句,夾着尾巴做人。一路下來,連口水都沒喝到,心中不免憤憤卻發作不得,看到人家送客,自轉回盤山村不提。
“我們且把心思放到另兩個村上,你我二人一人一村,搞出個模樣來,待得考功員外郎來了,也好應對,至于盤山村,話已出口又有老友推薦,我們且讓那歐陽宇自己做便是了,不必太上心。”待得王村正走後,李川江又細細和劉遠山交代了一番。
村正回去告之村民防旱防蝗一事,一衆村民頓時驚的急躁起來。待又将歐陽宇治旱、蝗之法講明,衆人才送了一口氣。其實很多時候不是民衆不去應對天災,而是沒有一個領頭羊帶領他們做出行動,哪怕這個行動是錯的,結果不如人意。總好過衆人惶惶不安。
“哎,也不知道這個八郎能行麽,小小年紀,辦事牢靠不牢靠。”人群衆一老漢自歎自哀。
“叔,你放心好了,沒見識那八郎的手段麽,造弓、擂台、大婚,哪樣兒不是他的主意?”狗子在旁邊呵呵傻笑着。
“行了行了,且放寬心,沒聽最新消息麽,人家在來盤山村前可是和神仙師父學了本事的,你們怕個啥?”臭蛋兒笑嘻嘻的擠了過來。
“你怎得知?”老漢和狗子齊聲問道。
“我婆娘家二姨的三姐的婆婆的媳婦說的,和他家關系可親了...”臭蛋兒一臉憤憤,明顯不滿意二人對他言語的可信性。
“嘁~”周圍響起一片鄙視聲。
還别說,歐陽宇在盤山村的聲望還真有那麽一些,衆人聽了消息,齊齊組織起來挖深井、備溝渠,皆出自自願。又東家借西家買的到處找雞崽兒飼養,以防飛蝗來襲。衆人心裏并不反對這些行徑,養些家禽,賣不掉也可以自己吃,何樂而不爲!
四月初,河内道大旱的消息已經傳來,據說百姓缺糧,有許多人賣兒賣女以換取衣糧。
盤山村的村民得知後,都是暗自慶幸及早的做了準備,村中已經多挖了七八口深井,原來的井裏隻有最底層才有渾濁的水源。從村旁小河引出的水渠貫穿了村中的旱田,村中農戶都将光着膀子,用那瓦盆将細流的渠水瓦起,再用力向田中潑去,晶瑩的水花在炎炎烈日下潑灑開來,及至剛觸到幹涸的土壤,瞬間就被吸了去,無影無蹤。
五月中旬,河東道北部的大旱已引起恐慌,一些人家都拖家帶口開始南下逃荒。而盤山村中卻沒有一人離去。隻是那舊井已經廢棄,每日間村中百戶人家都是在新挖的幾口井前排起長隊,貯水蓄水。而田地間更是土地龜裂,不過麥子依然健壯,已經出了麥穗。這個時候已經不是農戶在往田間灌水,盤山村能出動的勞力都已聚在田壟上,用自己的汗水灌溉着饑渴的大地。
五月底,村旁小河幾近斷流,整個盤山村的大片土地都呈現龜裂狀,歐陽宇站在村旁林邊望去,整個空曠的地面就像一片旱海,隻要凝視着它,隻要你能夠不背轉身而一直望着它,這片焦黃紅褐的裂土秃山就會灼傷你的雙目。在恐怖的酷日直射之下,眼睛會幹澀、皺裂、充血,一種難以形容的旱渴會一直穿透肺腑,塬峁蒼蒼,流沙鱗鱗,波濤洶湧,真的就像大海,隻是寂寞的洶湧。
慶幸的是,小麥熟了!
村中男女老幼都加入搶手的隊伍,雖是揮汗如雨,口幹舌燥,喉嚨就如要出了火一般。但每個人臉上都洋溢着開心的笑容,收麥打麥,貯藏入庫。
歐陽宇就站在田壟邊,過往的群人都會恭恭敬敬的向他拱手行禮,可以這麽說,沒有歐陽宇,至少現在一半的糧食都無法收回,甚至飲水都無法保障,或許他們中一些人将會踏上逃荒南下的道路,那一路中的艱辛痛苦不敢去想。
衆人歡聲笑語,獨獨歐陽宇站在田壟上眉頭緊鎖,他的目光望向西北,因爲那裏就是飛蝗将要到來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