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正想着,便聽屋裏傳來說笑聲,又過了一會兒,碧青碧紅出來打洗臉水,又有小丫頭往屋裏捧洗漱之物,人來人往的熱鬧了一回兒,竟是沒一個人向她們這裏看一眼。
過了好一會兒,才見薛夫人身穿着绛紫繡花的錦緞夾襖,外面披着白狐狸裘的大氅,在甯纖碧和丫頭們的簇擁下走出來。白采芝連忙上前去,跪在地上行禮,一面凄然道:“太太,妾身給您請安了。”
“我不敢當你的禮。”卻聽薛夫人淡淡道:“如今我不是親王府的二夫人了,不過就是個平民百姓,不敢當您這官宦之家小姐的禮,後日便是初三,你回娘家去吧,若是着急,今兒走也是可以的,讓你姐姐替你安排一輛馬車……”
不等說完,就見白采芝猛地磕下頭去,痛哭道:“太太,妾身實不是有意在這幾天怠慢太太,實在是病糊塗了,太太這樣說,妾身真是無地自容,求太太别趕妾身走,如今阖家正是用人的時候,妾身雖不才,從前也管着家裏一攤子事,願意爲太太分憂。”
“呵呵,那可就更不敢了。”卻聽薛夫人冷笑一聲道:“如今這家裏有你姐姐打理着,上上下下都井井有條。不敢麻煩姑娘。日子清苦,怕你受不了,不如回去吧。”
“砰砰砰砰……”
薛夫人說完,就聽面前傳來以頭碰地的聲音,白采芝也不說話了,隻在薛夫人面前猛磕頭,她都這樣做了,香桐香藥哪裏還敢站着?也忙跪下來磕頭,一邊替主子辯白懇求。
甯纖碧冷眼看着這一幕。忽然就想起上一世裏白采芝在自己臨死前那笑的得意猖狂的嘴臉,一時間心中百味雜陳。忽見白采芝又跪爬幾步,來到她身邊痛哭道:“姐姐,姐姐,太太不信我,要趕我回娘家。姐姐好歹替我說幾句話,實在不是我有心怠慢,若有半句虛言,叫我天打雷劈,不,叫我生不如死。姐姐……”
“好了,大過年的。你在這裏又哭又叫的像什麽?我還要和芍藥趕緊去老太太屋裏拜年,你回去吧。不是身子弱嗎?回去好好兒歇着,素日裏不用出來了。”
甯纖碧還不等說話,就聽薛夫人冷冷說了一句,她心中不由得暗歎了一口氣,心想太太果然還是心有不忍,到底處了三年多。白采芝又會籠絡人,連祖母那樣精明的老人家。當初不也是被她籠絡的團團轉嗎?要不然也不至于就爲了她,來懇求我接受她入沈家的門,祖母尚且如此,太太也不知道她的真面目,她又這樣的懇求,心軟也是正常的。
“太太……”
白采芝哭的梨花帶雨,卻是站起身來,似是不敢再違逆薛夫人的意思,一面就用帕子使勁兒擦着眼淚,又咬着嘴唇,好像不敢再哭,隻有嗚咽聲時不時從唇間逸出來。
薛夫人又看了她一眼,拳頭握了握,終究沒說什麽,隻轉頭對甯纖碧道:“好了,别讓老祖宗久等,咱們走吧。”
待到她們出了屋子,剩下兩個小丫頭便不客氣的趕人了,白采芝也就不再多呆,和香桐香藥出來,又在廊下站了許久,見下人們三三兩兩從大長公主屋裏出來,她方領着香桐香藥上前,也不敢進屋,就在屋外磕了頭,這才回到自己屋子裏。
“姨娘……”
一進屋,香桐的眼淚就忍不住掉下來了,看着白采芝額頭上一片烏青中滲出血絲,她抽抽噎噎道:“姨娘這是何苦?何苦在她們面前做到這樣地步?奴婢看着心都揪起來了,嗚嗚嗚……”
香藥也含淚道:“如今屋裏沒有藥,不如奴婢去奶奶那邊要一點過來吧,不然這額頭破了皮,要好幾日才能長上呢。”
“都閉嘴。”
卻聽白采芝不耐煩道:“不用爲我揪心,今兒雖然也吃了些苦頭,總比昨天在廊下凍了兩三個時辰的好。何況太太的态度明顯軟了。也不用給我去找藥,便要留着額頭上這傷,太太對我終究還是有些情分的,日後看見了,再心疼一回,這一次的事情八成便過去了。沒的去找什麽藥?還要求到那女人面前,我……若不是逼不得已,我是絕不向她低頭的。”
香桐心說:主子您還堅持什麽?您不願意向奶奶低頭,難道這頭低的還少了?隻是不敢把這話說出口。因正要說幾句寬心的話,忽然就聽外面一疊聲的嚷起來:“純易姑姑來了,純易姑姑快請,我們老祖宗昨晚還念叨着太後娘娘呢……”
太後這兩個字一下便觸動了白采芝如今敏感纖細無比的神經,因連忙走出去,就見大長公主屋裏的幾個婆子丫頭擁着一位身穿宮裝端莊華貴的婦人正往大長公主屋子而去。
這婦人是誰?
白采芝心中疑惑,她看着對方,覺得有些眼熟,又想起眼前這些人叫着純易姑姑,又說太後娘娘。于是也立刻想起來了:太後身邊最心腹的嬷嬷就是這個純易姑姑,之前進宮時,她也遠遠見過兩面的,這女人看着年輕,好像隻有四十出頭的樣子,事實上隻是保養得好,真實年紀都快六十了,服侍着太後一生未嫁,連皇帝都尊敬的稱她姑姑。如今竟是這女人親自來到沈家,這……這代表着什麽意思?太後和皇帝是同氣連枝的,若不是皇帝對沈家恢複了感情,太後哪會和皇帝對着幹?
一念及此,白采芝的心更熱了,連忙走出門去,還沒到大長公主屋子,就見甯纖碧和輕憐沈璧珍等走出來,輕憐笑着擦眼淚道:“這可真是好事兒,奶奶快收拾收拾,說不定這一次求求太後她老人家,就能見到爺呢。”接着三人徑自往甯纖碧的屋裏去了,倒好像沒看見她似的。
“什麽意思?莫非奶奶竟然要進宮?”香桐驚訝的低聲叫道,不一會兒工夫,她的話就被證實了,隻見大長公主和甯纖碧盛裝出來,在唐王妃和薛夫人以及一衆婆子丫頭的簇擁下,出了門揚長而去,香桐到底不死心,出去打聽了一番消息,得到的信兒是:太後今天一大早起來,就命純易姑姑親自來請大長公主和甯纖碧進宮。
這消息聽在白采芝耳裏,當真是五内俱焚。無論什麽時候,那個她恨之入骨的女人都是這樣風光,就如同戲台上挑大梁的主角,其他人不管怎麽光鮮亮麗,在她身邊就全都淪爲了月亮身旁的星星,明明容貌才情都不是出衆,明明這會兒都是這樣落魄的境地,偏偏她還是鳳凰一般。一想起這些,怎不由得白姨娘咬牙切齒。
然而再想想,甯纖碧進宮了,這可正是自己跑去薛夫人面前挽救形象的好機會,少了這姐姐在旁邊添油加醋,隻怕太太想起從前,更會添幾分對自己的恻隐之心。更何況,太後召見大長公主和甯纖碧,這也是好事兒,說明沈家東山再起的機會怕是不遠了。
不說白采芝在這裏做的好打算,隻說大長公主和甯纖碧進宮,可是觸動了不少人的神經。不過後來聽說皇帝根本就沒照面兒,蘭妃和周謹容妃等的心方才放下,又派人打聽了一番,說是皇帝在養心殿裏臉色很不好看,連貝殼子都被轟出來站着,後來周鑫奉了太後的命令去跟皇帝求皇命,要讓甯纖碧去宗人府探探沈千山,皇帝在書房沖四皇子很是發了一通脾氣,責罵他驕傲狂妄,恃強淩弱,放縱自專,不學無術,不過到底是關系着太後的面子,即便再怎麽生氣,最終也是勉強給了一道皇命,卻讓周鑫随同甯纖碧前去看着那夫妻兩個,會面言談時間不能超過半個時辰。
宮裏因爲皇帝和太後這大初一整的一出事兒,真可說是暗流洶湧,蘭妃等人放了心,皇後娘娘卻在欣喜之後又把心提了起來,這也不必多說。不過此時最惱火尴尬的人還真不是她們,而是奉皇命陪甯纖碧前去探望沈千山的周鑫。
你說這叫什麽事兒?父皇你也不能生氣就拿我作伐子啊。我不過是在慈甯宮,被太後老人家當了跑腿的,派去你那裏,挨了一頓罵不說,還把這樣的燙手山芋扔給我,我招誰惹誰了我?就是慈甯宮,那也不是我自己跑去,是太後召見的,最後就換來這樣的結果?誰不知道我和千山早都反目成仇了,這會兒卻要充當這麽個角色,這叫我情何以堪啊?還得監視着時辰,好嘛,整個兒一裏外不是人的差事。
“齊王爺,聽說您過年這段時間可挺忙的啊,我連着跑了兩趟齊王府,就硬是沒見着您。”正在心中咬牙,就聽見甯纖碧悠悠的聲音響起,周鑫連忙挺直了胸膛,咳嗽一聲冷哼道:“自然,本王忙得很。”(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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