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黎一下子就心動了。他想到每天回到破落大院時,哪怕是從廚房裏帶回一些沾點肉的骨頭,老人們都要在鍋裏煮上個兩三回,直到那骨頭被孩子們啃到不能再啃爲止。
現在他和那些孩子雖然有沈千山和甯纖碧照顧着有了差事,然而這些工錢也僅僅夠他們租下那個大院,每天不用挨餓而已。想吃肉,那實在是想都不敢想,逢年過節能買兩斤肉回去,就已經是非常奢侈了。而鄭黎并不是貪婪無恥之人,所以即使他這雜役也算是個肥缺,在别人眼裏,他卻也正直的過了分。
沈千山顯然也是聽說過鄭黎的所作所爲,原本以他的勢力,稍微動動小指頭,賞下一些東西,自然就夠這些人過的好一點,但他和甯纖碧都清楚鄭黎的苦心,。
個憨厚沉默的男人肩負起不該他承擔的重任,一步一步爲了孩子和老人們努力,他也是有志向的,并且在自己等人有能力過活的時候,一點兒也不希望得到他人的好處,大概是怕養成這種不勞而獲的習慣和期待心理,這也的确是正确的做法,甯纖碧來自現代,沒有人比她更清楚這種習慣和期待的可怕。
然而若是沈千山帶着他去射獵。那就不一樣了,射到的獵物是自己努力得來的,又可以給老人和孩子們改善下生活。鄭黎不懂營養學,但他也知道那些孩子正是少年時候。吃點好的對身體有益處。更何況現在已經是初冬了,眼瞅着第一場雪就要來到,若是能多打一些獵物,那些肉就算不風幹。這天氣也不會腐壞,可以一直吃到年後去。
這誘惑實在是太大,因此鄭黎的拳頭不自禁便握緊了,他垂下頭去,低沉着聲音道:“回爺的話,小的弓馬上……倒還娴熟……”
不等說完,便聽沈千山長笑一聲,點頭道:“那就行了。來人,給鄭黎牽一匹馬。”
長福長琴都有些吃驚的看着鄭黎。但是卻沒有出聲。這邊甯纖碧在馬車裏聽見沈千山這一聲喊。不由得十分奇怪,連忙問旁邊的雨點道:“爺做什麽呢?真要帶鄭黎去獵場?你出去問問。”這一次她帶了五個丫頭,山茶海棠沒來。所以沈千山把雨點給叫出來服侍她,剩下的則是蘆花玉兒和蓉兒晴兒四個以及葉麗娘。
雨點出去。不一會兒回來,告訴了甯纖碧事情經過,她這才恍然大悟,含笑道:“爺竟有這樣的悲憫心腸和細心,真好。”
這輛馬車裏就她和雨點葉麗娘坐着,當下雨點便沖葉麗娘擠了擠眼睛,掩唇笑道:“在奶奶眼裏,爺做什麽不好?又何止這一件事。”
甯纖碧瞪了她一眼,臉上卻也微微發紅,實在是雨點說中了自己心事,如今看沈千山,那真是連丁點兒缺點都沒有了。因隻好咳了一聲,轉頭問葉麗娘藥坊裏的一些事,将這話揭了過去。
皇家獵場在京郊三十裏外,占地足有幾十頃,這裏在前朝就是皇家的獵場,裏面有大半都是林子,剩餘一小半則是草原,養着一些别的國家進貢來的不在森林生活的稀奇獵物,經過數百年來的繁衍,數量也是相當驚人。
女眷們卻是在進園後,就被安置在了那一片專供休憩住宿的空地上,爲了保持獵場的風格,所以這裏并沒有建造什麽房屋,此時有專門的禦林軍在這空地上支起幾百頂大帳篷,最小的也能供幾十個人在裏面席地而坐。
這一次随駕的文武百官不少,女眷們此時集中在一起,看着那些大帳篷都叽叽喳喳的說笑,她們從前也來過,倒不會覺着十分稀奇,隻是仍覺十分有趣。及至看到甯纖碧在遠處靜靜站着觀望,衆人便都到了她面前,知道她是第一次和丈夫一起來狩獵,便都以爲她是對這情景感到稀奇。
事實上甯纖碧怎麽會感到稀奇?她隻是因爲這一頂頂潔白的大帳篷,想起在邊關的那兩年歲月。邊關大軍幾十萬,一旦紮下營來,那帳篷密集綿延的簡直無邊無際,遠非這幾百頂帳篷可比。因此她心中有些感慨罷了。
女人們聚在一起說笑,皇帝卻已經帶着文武大臣和皇子勳貴們整裝待發。不一會兒,獵場官員得了派出去的人的信息,前來奉上地圖,指明哪裏有什麽樣的獵物,皇帝大略聽了聽後,便回身笑道:“衆愛卿都聽到了?雖說這裏有具體地點,不過獵物又不是死的,它們也是會動會跑的。咱們能不能遇上,能打到多少獵物,還要看運氣和愛卿們的弓馬功夫,這就出發吧。你們不用陪着朕。”
皇上此話一出,圍在他身旁的臣子勳貴們頓時“哄”一聲便做鳥獸散。待到衆人散去後,皇上一看,幾個皇子和沈千山以及他們的随從還留在自己身邊,便揮手道:“不用你們跟着朕,你們那功夫雖也不錯,卻也未必比得上朕身旁這二十名侍衛,去吧去吧,多打些獵物,給朕争氣長臉要緊,朕也要尋個地方自去射獵了,其他書友正在看:。”
說完果然撥馬而走,幾個皇子面面相觑,不敢違抗皇命,因此互相說了幾句話後,便也各尋方向而去。
這裏沈千山看着周鑫,從前這種時候,他們兄弟兩個都是一起的,周鑫功夫雖然不錯,弓馬卻平平,和沈千山一起,少不得蹭他幾隻獵物,給自己臉上添點光彩。然而今日他卻是看也不看沈千山一眼,陰沉着臉直接打馬就向西面的草原奔去。
“四皇兄。”
沈千山終究是對他有歉意,連忙發一聲喊追了上去,卻見周鑫猛然勒住缰繩,他胯下那匹棗紅大馬正是要撒開四蹄飛奔的時候兒,不料主人忽然便不許跑了,那缰繩勒的它都生疼,不由長嘶一聲,兩隻前蹄踏在半空刨了幾下,才瞬間停穩了身子。
與此同時,周鑫拔出腰間寶劍,遙遙指着在他身後也立刻勒馬停步的沈千山,一字一字冰冷道:“你我已經恩斷義絕,休要再跟着我,不然别怪我不客氣,你可知我現在看見你,就恨不得一劍将你殺了。”
沈千山靜靜看着他,周鑫那雙明亮的眼睛中,再無半點情義,有的隻是冷酷和滔天恨意。他的手不自禁握住缰繩,好半晌方呐呐道:“四皇兄,你何苦……”
“閉嘴。”
卻聽周鑫大吼一聲,接着他猛然仰頭,爆發出一陣慘笑,好半晌,笑聲方歇,他看着沈千山,冷笑道:“我何苦?是啊,我何苦?你竟然連我何苦都不知道?怎麽?我知道他要成婚了,難不成你還想替他來和我要成婚的賀禮?”
沈千山歎了口氣,搖搖頭,卻見周鑫的拳頭松了又握握了又松,猛然大吼道:“休想。沈千山,從此後我就和你勢不兩立,你千萬要好好兒的,莫要讓我抓住報仇的機會,不然,我定要你也嘗遍我如今這錐心泣血的痛苦,決不食言。”
話音落,他再也不看沈千山一眼,撥馬轉身,轉瞬間便揚長而去。
沈千山心中難過之極,他知道周鑫心裏有多苦,隻不過幾日沒見,這向來灑脫尊貴的四皇兄就已經瘦了一大圈。
好在他的精神總還沒倒,沈千山甯願周鑫恨自己入骨,和自己恩斷義絕勢不兩立,也不願看對方就此憔悴消沉下去,總算這也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這是怎麽了?”
忽聽身後一個疑惑的聲音,轉回身一看,就見六皇子周謹拍着馬兒慢慢走上前來,他看着周鑫離去的方向,困惑道:“千山,你和四哥怎麽了?向來不是你們倆最要好的嗎?這……這是發生了什麽事?恩斷義絕勢不兩立?怎麽會弄到這麽嚴重的?”
沈千山深吸一口氣,淡淡道:“沒什麽,我和四皇子有了點小過節,六殿下不必操心,過陣子就好了。”
周謹這才笑道:“如此就好,怎麽說咱們是表兄弟,冤家還說宜解不宜結呢,何況是咱們?這過節不深吧?要不要我幫你去四皇兄面前說和說和?他那個人雖然張狂些,但對兄弟還是不錯的,你和他又素來交好。”
“不必了,隻是點小事,不必麻煩六殿下。”
沈千山淡淡說完,沖周謹拱了拱手,便和鄭黎等人打馬而去。這裏周謹看着他遠去逐漸消失不見的身影,面上忽然露出一絲陰恻恻的笑容,自言自語道:“唔,真的隻是小事?四皇兄對那個蔣經的感情也有不少年頭了吧?這一次竟然被你破壞,你真以爲這是個過後就可解開的小過節?呵呵,果然人算不如天算。沒有了四皇兄,千山你的價值,似乎也不是那麽高嘛,當然,若是能爲我所用,倒也還是不錯,嗯,不錯。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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