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面說一面哭,倒是惹得周銘笑了,忍不住搖頭道:“好了好了,看看你,成什麽樣子?快出去洗把臉,看鼻涕泡都要出來了。”
這儀容不整,在皇帝面前可真不是小事兒,那是君前失儀之罪啊,因此貝殼子連忙出去。這裏周銘卻是皺眉沉思起來,手指頭在桌上輕輕敲着,喃喃自語道:“多分擔一些麽?不要再這麽操心,山水間閑逛一逛?唔……”
恐怕任誰也沒有想到,之後震驚天下,從古未有的一件大事,竟然隻是起因于今日一個太監在皇帝面前真情流露的幾句話,就連這個太監本人,也是萬萬沒有想到的。
貝殼子再進來的時候,除了眼睛有點兒紅,便沒什麽不妥了,正緊張着皇帝會不會還揪着沈千山和甯纖碧“收買人心”的事兒,卻聽周銘笑道:“是了,幾年前那丫頭還不是将軍夫人,隻是伯爵府一個姑娘的時候,不是和朕說,要朕好好保養眼睛嗎?朕近日覺着這眼睛越發不好,看的奏折時間長了,就覺着幹澀酸痛。你派人去睿親王府傳道口谕,問她有沒有什麽好方兒,有的話就給朕進上來用用看。”
“是。”貝殼子總算松了口氣,他心中自然是向着沈千山甯纖碧的。隻說這兩口子對他的态度,沒有鄙視,也不因爲他在皇上身邊就刻意籠絡,那是真把他當個人來看。而不像其他貴族,表面上稱兄道弟叫的親熱,其實眼中看他,不過是個廢人罷了。
因此時見皇帝并沒有追究這件事的意思,他确實是從心底裏替沈千山和甯纖碧慶幸。
對于在禦書房發生的這一幕,沈千山和甯纖碧一點兒也不知道。兩人這會兒都是忙的腳打後腦勺。
甯纖碧也就罷了,制藥鋪子已經投入生産,她總得在這裏看些日子,等到一切都步入正軌才能放手。
而沈千山就純屬無妄之災。所謂能者多勞。這眼瞅着就要過了中秋。戶部的進項和支出也是越來越多,戶部尚書原本借調了沈千山不過是權宜之計,誰知這一用還挺順手。須知沈千山作爲一名百戰百勝的優秀将領,那可不僅僅是沖鋒陷陣身先士卒就能做到的。謀劃,籌算,甚至糧饷方面的賬目,他最起碼都要懂得,雖說有蔣經幫忙,但是之前可不知道會有這樣一個經商天才幫忙啊,所以在這些方面沈千山可也都是有涉獵的,此時應付戶部這麽點基礎賬目,絲毫沒有問題。
就這樣,幫忙到現在,沈千山在戶部竟然還封了一個文職的官兒,雖然隻是六品,然而群臣們一聽到皇帝早朝封了沈千山這個官兒後,便都風中淩亂了:六品是事兒嗎?完全不是,真正關鍵的是,這位在做六品文官兒的同時,他還是一個一品的大将軍啊,尼瑪這要怎麽算?聽說過跨行跨業的,沒聽說過這朝堂上還有橫跨文武兩個範疇的官員啊?這以後再從六品文官升到四品以上,那位列朝班不是都有問題嗎?到底是站在武将這邊兒還是站在文官行列裏啊?
衆大臣們摸不着頭腦。然而那些攻擊沈千山的言官們卻都集體失聲了,皇上這是什麽意思?這很明顯就是在打臉啊:你們說他收買人心?但朕就偏偏信任他,不但還是維持着他武将的身份,朕還提拔他在文臣裏也有了一席之地,怎麽樣吧?你們這些光說話不做事的家夥還不閉嘴?
皇帝此舉一出,連沈茂和沈千山父子都看不懂了,他們唯一能夠肯定的就是:皇上在下一盤很大的棋,很大很大的棋,而這棋局的走向對他們沈家來說是好是壞,真的無從揣測,現如今父子兩個的勢力越來越大,然而沈茂和沈千山那是什麽人?能不知道烈火烹油盛極而衰的道理嗎?
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好不容易這一天戶部的工作稍微松快了些,沈千山蠻不講理的和尚書請了半天假,留在家中陪祖母母親和妻子悠然度日。
眼看着時近傍晚,夫妻兩個坐在凝碧院裏,正說着體己話,便見長福領着一個人進了院門,一看見夫妻兩個,便忙上前道:“爺,奶奶,太子府來人送信,奴才便把他領過來了。”
那人面白無須模樣清秀,聽長福說完,便上前拜見了沈千山甯纖碧,一面從懷中掏出一封便箋遞過去,然後垂首退下。
沈千山有些疑惑,展開信一看,原來是太子邀他們夫妻兩個明日去太子府赴宴。
這邀請着實讓人摸不着頭腦,沈千山忍不住疑惑地看了那太監一眼,淡淡道:“你們太子有什麽事情嗎?又或是府上有什麽喜事?”
“我們太子沒有事情啊。”小太監也茫然了,然後低頭想了想,才又陪笑道:“不過喜事兒倒是有一件。太子妃養的貓生了一窩貓崽兒,太子妃和甯良娣喜歡的什麽似得,連太子都高興非常……”
“噗”的一聲,甯纖碧忍不住就噴笑了,見沈千山看過來,她便連忙扭過頭去,心想真是不自由啊,做了這個世子夫人,連哭笑都不能自在,哎呀我都快憋出内傷來了,貓生了一窩貓崽兒,哈哈哈……
“嗯,我知道了,回去告訴太子殿下,明日我和夫人一準兒到場。”沈千山唯恐這太監再呆下去,自家妻子就要儀态全失,于是連忙答應下來,揮揮手打發走了那個小太監。
“奇怪,太子怎麽會突然邀請咱們赴宴呢?”沈千山這裏還琢磨着呢,就聽甯纖碧在旁邊笑着道:“人家那個小太監不是說的很清楚嗎?是爲了慶祝太子府的貓下了一窩貓崽兒。哈哈哈……”
沈千山:……
他确實已經無言以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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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棠,把前兒我拿回來的那支珍珠金花步搖找出來給你們奶奶戴上。”
沈千山站在床邊,由珠玉給換着衣服,一面指揮不遠處正給甯纖碧準備首飾的海棠。話音落,卻見妻子在鏡中輕皺了黛眉,含笑道:“不用吧?那隻步搖有些過于華麗了,雖說是去太子府赴宴,卻也不好這麽張揚。”
沈千山笑道:“那支步搖是皇後娘娘賞的,今兒雖說隻是尋常赴宴,卻終歸是太子相邀,若是還如你從前那麽低調,倒讓太子和太子妃怎麽看?上一次你去太子府給良娣過生日,過後偶然遇見太子,他還和我說你樸素呢。”
“哪裏是樸素?不過是我素日裏就不喜歡奢華而已,這你又不是不知道。”甯纖碧确實無奈,她也知道如今京城貴族圈裏的風氣,忍不住喃喃道:“說起來,災民們無家可歸,貴族們卻日日歡宴還不足,穿戴都要講究,真不知哪裏來的那個閑心。”
“向來都是這樣,不然也不至于有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這樣的說辭了。”沈千山換好了衣裳,走過來坐下靜靜看着妻子梳妝,一邊安慰她道:“不過前些日子爹爹和我說,冬日之前,倒是可以讓災民們回鄉了,這也幸虧是皇帝雷厲風行,這樣的天災,朝野都是人心惶惶,那些地方官兒更是貪的厲害,若不是他狠心處理了幾個,恐怕也不會這麽快就把赈災之事穩定住。”
甯纖碧恨恨道:“那些貪了今天就怕沒有明天的官兒實在太可恨,難道不貪,他們倒能比百姓還過得苦?是了,如今中秋已經過了,各地的稅賦和征糧恐怕也都該上繳了,你在戶部,覺着情況如何呢?”
沈千山淡淡道:“這麽多地方遭了災,尤其今年多是富庶地方遭災的,所以收成自然遠不如往年,不過照我看來,如今各項赈災工作已經到了尾聲,撐過今年還是綽綽有餘的。隻要到了明年,應該就還好了。欽天監那邊上了折子,說明年該是風調雨順。”
甯纖碧撇嘴道:“風調雨順?欽天監這就預測出來了?那今年發生天災的時候兒他們怎麽沒預測出來呢?”
沈千山驚訝的看了她一眼,哭笑不得道:“誰和你說沒預測出來?隻是預測出來又如何?天災那是能避免得了的嗎?去年欽天監就上奏過,說今年怕是大災之年,因此今年初在邊關時的糧草就比去年要謹慎多了,我原本還以爲是因爲我們大勝,皇上準備稍微裁減下兵員緩解國庫壓力,如今看來,乃是受了欽天監的預測影響。”
甯纖碧隻聽得下巴都快掉下來了,眨巴了兩下眼睛,喃喃道:“欽天監這麽……這麽準嗎?有高人坐鎮吧?袁天罡還是張天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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