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姑娘。”
沈千山攔在兩人面前,面色陰沉,目光複雜的看着甯纖碧:别的女孩子在花期節出來時,穿着最華麗的衣裳,就連鬥笠也是要挖空心思做的漂亮貴氣,或是鑲嵌着明珠,或是鑲嵌金銀,用的各種紗料更是争奇鬥豔多彩多姿。
隻有身前這個女孩子,身上穿着的是一襲再樸素不過的淺湖藍緞子比甲,配着月白色的百褶裙,就連那頂鬥笠,也是市面上最常見的,平平無奇,沒有任何裝飾。
她就如同是一株盛放在百花園中的白牡丹,明明沒有熱烈的顔色,卻是素淡中透出一股子出塵的風韻和優雅,傲然挺立豔冠群芳。
淡極始知花更豔。
沈千山的腦海中,不自禁便跳出這句詩。當然,甯纖碧其實遠沒有他說的那樣好,但是情人眼裏出西施這種情況的确是普遍存在的,要不然都說陷在愛情中的男女是沒有智商可言的呢。
不過情人眼裏出西施的沈千山卻很顯然沒有因爲愛情就抛棄掉他的智商,他帶着敵意看了蔣經一眼,然後目光挪回到甯纖碧身上,就帶了一絲暧昧不明的情意。
蔣經畢竟是走南闖北見識過了的人,雖然也隻是個少年。然而天生的敏銳還是讓他察覺到沈千山對甯纖碧的情意。幸虧他從來都是穩重的。要不然。這個認知一定會讓他當場失态。
“原來是三公子。”
老實說,甯纖碧真沒想到沈千山敢在大街上就攔在自己和表哥的面前,她以爲這個混蛋是那種非常自負,非常要面子的人,肯定不敢冒着被自己打臉的危險做出任何舉動,但事實證明,她确實低估沈千山了。
“六姑娘就這樣對沈某視而不見,真是讓沈某傷心。敢問一句,可是沈某得罪了姑娘?”沈千山咄咄逼人的問。
甯纖碧的眉頭在鬥笠面紗下挑了挑,心想這還真是個難纏的混蛋。語氣卻是沒有一絲煙火氣,淡然道:“三公子言重了,民女戴着面紗,隻能勉強看清路徑,實在無力去注意道路兩旁的人。”
沈千山深深吸了一口氣,正要再開口,就聽甯纖碧笑道:“公子可否将路讓開?民女還要和表哥去酒樓用飯,天近晌午。今日又是花期節,若是去晚了。隻怕沒有座位呢。”
難道先發制人就可以輕易擺脫我嗎?還是太天真了。沈千山心中冷冷的笑,淡淡道:“無妨,正好沈某也要去祭五髒廟,既如此,正好一路,别的不敢說,酒樓若是客滿,我要一個雅間的本事還是有的。”
真特麽的嚣張加無賴。
甯纖碧心中惡狠狠罵着,可是對這樣嚣張無賴的沈千山,她卻也沒有辦法。眼看着身旁的表哥已經急了,這個老好人,肯定是怕自己得罪面前的混蛋,卻不知自己就是要得罪他,最好得罪的老死不相往來。
正忖度着要怎麽拒絕沈千山,就聽遠處忽然傳來一個陌生的聲音:“千山,你怎麽會在這裏?”
甯纖碧松了口氣,能叫出“千山”這種字眼的,一定是沈千山的熟人,說不定就是那些皇親國戚,不然的話,雖然他不是親王府世子,别人也都要恭恭敬敬叫一聲“三公子”的。
沈千山挺立如标槍的肩膀也微微垮了下來,他也沒想到竟能在這裏遇到熟人,還是那種不能不理會的熟人。
驚喜叫着沈千山名字的人來到他面前,溫文爾雅的一個男子,看了蔣經兩眼,便轉過頭好奇道:“是千山的朋友麽?正好我在前面風雅樓已經定了雅間,一起過去吧。”
“不打擾了,我們也在别處訂了位子。”在這個人的面前,甯纖碧毫不猶豫的撒了謊,她知道,沈千山是一定不會在這人面前揭穿自己的,他不可能當着這個男人的面讓自己下不來台。
危機就這樣解除了,眼看沈千山不甘心的和那個男子越走越遠,蔣經的心不但沒放下來,反而慢慢提起,似乎就在嗓子眼兒那裏懸着,怎麽也落不下來。
“那個……和三公子好像很熟的少年是誰啊?看着斯文俊秀的一個人,可隻是站在那裏,我就覺着自己似乎都喘不上氣了。”
蔣經思考良久,還是不好意思直接把疑問問出口,隻好旁敲側擊。
甯纖碧當然認識那個少年,那便是當今的太子殿下,隻是日後的前途究竟會如何,實在難以預料。連睿親王府都被抄家,可以知道皇帝應該是下定決心廢太子,所以才要把他這一脈的最大勢力連根拔除吧?
“表哥,不用小心翼翼問了,我告訴你,就如同你看到的這樣,我和三公子,最好的結局就是橋歸橋路歸路,我一點也不想和他有什麽糾纏。”
甯纖碧的爽快讓蔣經的額頭上出了一層薄汗,總覺得和表妹讨論這樣的問題是非常無禮的。但他确實有些疑惑:無論怎麽說,沈千山都是難得的良配,誰不知道他是京城第一美男子,女孩子們睡夢中那個完美的情人?怎麽表妹卻對那個如太陽般出色的少年不屑一顧呢?
“就算不喜歡,但這樣也實在有些傷人,幸虧沈公子不是小氣的,不然豈不是要記恨你?和他結仇,實在不是明智之舉。”蔣經搖搖頭,到底還是忍住了詢問的沖動,而隻是說出了自己的看法。
他不是小氣的?甯纖碧在心中冷笑一聲:也許吧,沈千山對朋友的确是仗義又大度。隻不過,自己很小氣,小氣到即使重活一世,面前的沈千山和上一世裏的根本不一樣了,她也仍然恨對方入骨。
“嗯,表哥放心,我有分寸的。”
甯纖碧淡然敷衍了蔣經一句,見表妹不願意談,蔣經也知道這個話題實在是有些難爲情,于是便聰明的将話題轉移到立秋之後便要開張的藥鋪上。
“六味地黃丸如今已經打響了名氣,聽說别的藥鋪也已經有賣的了,百草閣看來不能隻依靠賣這一樣藥維系,必然還要做些别的藥。”
甯纖碧笑道:“這是自然,不過六味地黃丸如今很出名嗎?怎麽我都不知道?表哥是聽誰說的?”
蔣經笑道:“這藥你想來做了不少,聽說京城權貴家都有人用呢,還有什麽比這些權貴的活招牌更好用?所以這味藥如今算是名聲大噪,隻可惜用料簡單,其他藥鋪隻稍微研究了一下,就知道成分,也都做了出來,唉!倒把你苦心經營出的這一點優勢弄沒了。”
甯纖碧當初做了這個藥送給姜老太君,經由老太太的口,讓許多人都知道了,就有不少和甯家有交情的公侯府第來讨要,因爲制作簡單,甯纖碧的确是做了不少送人,卻沒想到無心之下,竟然把這味藥的名氣給打響了。
“沒關系,等百草閣的六味地黃丸上架後,人們買回去比對一下,自然就知道孰優孰劣了。”甯纖碧很有自信的笑道:“表哥是商場中人,想來也應該明白,好東西就是要做出品牌來。”
蔣經詫異的看了甯纖碧一眼,笑道:“我從前竟然小瞧了妹妹,沒想到你對經商竟也如此了解。商家講究誠信,很多人爲了一個‘誠’字,有時候甯可傾家蕩産來保住這信譽。若是将來能夠翻身,收獲會遠遠大于當初的付出,這種情況下,一個誠信的品牌,是千金都難買的,隻可惜,并沒有太多人懂這個道理。”
甯纖碧知道這個時代的品牌意識極差,不但百姓們沒有意識到,就連大多數商人也意識不到。隻有蔣經這種出身富商之家,又有興趣經商的人才,才會隐隐約約明白品牌的重要性。想到這裏,她的笑容忍不住又擴大幾分:很好,就讓她将百草閣這個品牌,宣揚到天下皆知吧。
這一次出府收獲極豐,以至于甯纖碧連着幾天都是心情奇好。聽甯徹宣說,沈千山這也是好幾天沒有過府來了,如果說上一次他連着幾天沒過來是因爲軍機參贊的事,那麽這一次,應該便是對自己死心,或者覺得下不來台,所以不肯過來,這真是一個振奮人心的好消息。
日子一天天過去,眼看着姜老太君的六十六歲壽辰就要到了。府裏的女孩子們這幾日也沒有上族學,都在精心爲祖母準備着壽誕的禮物,隻有甯纖碧因爲要别出心裁,這還遠遠不到準備的時候,所以算是府裏難得清閑的人。
平日裏無事,甯纖碧很少在屋裏,都是在百草閣中研究新藥,那間藥鋪的匾額已經做好了,各種藥材也大緻準備的差不多,如今甯德榮也在杏林苑中忙着煉制各種成藥。甯纖碧除了在後院百草閣做六味地黃丸之外,就是忙着配另一味“烏雞白鳳丸。”
這個藥并不好配,這個時代雖然有烏雞,但是極少,據說大多都是在南方那邊養着,北方人因爲烏雞全身烏皮,自覺這種雞污穢不堪,因此不敢食用。甯纖碧還是央求了蔣經,不知道他是哪裏的渠道,讓人自嶺南那邊帶回來幾隻烏雞,如今就養在百草閣的後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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