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轉身出門,這裏耿氏在太陽穴上揉了揉,忽見含玉從外面蹑手蹑腳的經過,她便冷笑一聲道:“進來,難道我是老虎,怕我吃了你不成?這會兒腿疼,且給我捶捶腿。
甯纖碧絲毫不知道自家那位穩重的大哥哥已經把主意打到了沈千山和白采芝的頭上,若是知道了,隻怕能樂的一蹦三尺高,使勁兒幫着出主意推波助瀾,勢必要玉成那一對兒的好事才罷休。
她這會兒正在百草閣裏用力的碾藥,旁邊桌子上放着幾個小盆子,裏面是茯苓,澤瀉,牡丹皮三種粉末。
“姑娘,歇一歇吧,看您頭上這汗。”蘆花拿着一塊帕子走過來,替甯纖碧拭去了頭上汗水,一邊又道:“不過是碾藥罷了,跟着姑娘和三老太爺學了這些年,别的不敢說,這碾藥切藥之類的簡單活兒,奴婢還是會幹的,不如讓奴婢來替姑娘碾一會兒,您好好歇歇。”
甯纖碧笑道:“不用了,不是不放心你。這是我自己配出的方子,制出來的第一味藥,說什麽也要自己來。你不知道,我心裏高興着呢。”
蘆花搖頭道:“真真是不知姑娘怎麽想的,累成這樣,還說高興。姑娘何必這麽急?難道今日能做出來?若是放到明日。爲着三老爺進了吏部的事情。還要宴客呢。雖說隻是幾個親朋好友,到底也要應酬一番,姑娘哪裏有時間?倒不如等諸事清淨了再說。”
甯纖碧歎氣道:“等到諸事清淨,我也該上學了,更沒時間,所以這會兒要格外抓緊。”說完,見碾子裏的藥末已經夠細了,她便站起身來。把那藥末倒進另一個小盆裏,對蘆花道:“好了,把篩子拿過來。”
直到把幾種藥粉篩了一遍,又有餘氏房中的櫻桃過來催促,甯纖碧這才停了手,簡單收拾了一下,方和蘆花出了門,直往餘氏房中來。
第二天,便是爲了慶祝甯世泊進吏部而宴客小集的日子,雖隻叫了幾個平日裏往來親厚的朋友親戚。但到了晌午,陸陸續續也有二三十人。于是男客們隻在外面飲宴,女眷們則是在姜老太君的甯馨院擺開了筵席。
甯纖碧聽說沈千山也上門道賀了,就知道用完宴後,那家夥說不定又要跑過來。因此吃完飯,便和餘氏說自己覺着身體有些不适,早早便告退出去了。
蘭姨娘在一旁看見,便走過來,小聲問餘氏道:“六姑娘怎麽出去了?”
餘氏搖頭無奈道:“說是身上有些不舒服,要回去歇着。其實哪裏是因爲這個?以爲我不知道呢?聽說她自己配了張方子,要制藥,昨兒已經把各樣草藥都預備好了。今天一上午都不見人影,想來便是忙着這個,這會兒大概是要出藥了,所以急着回去。”
蘭姨娘笑道:“我就說呢,隻是……罷了,也是我多想。”說完卻見餘氏看了她一眼,皺眉道:“多想什麽?你就直說,和我還這樣吞吞吐吐的,做什麽?”
蘭姨娘笑道:“沒什麽,隻是三公子今天既然來了,想必前面用完宴後,大概會過來這邊,太太難道沒發現?幾位姑娘今日可正經兒好好裝扮了一番呢。”
餘氏這才恍然大悟,目光在幾個侄女面上掠過,見她們雖然從容自若,隻是目光卻時不時就往門口溜去,她不由得歎了口氣,輕聲道:“怨不得她們心裏存着念想,隻怕大房二房暗地裏也是支持的,再說她們顔色的确是好。雖然我是當娘的,也不得不承認,單從外貌上,芍藥确是比不上她這些姐妹。”
蘭姨娘小聲道:“隻是三公子也一直是和六姑娘親厚的,不說别的,就是三年前那些料子,别的姑娘得的可都不如六姑娘。這三年雖然是來往的少了,但隻要來了,總是要問一句……”
不等說完,便見餘氏斜睨了自己一眼,疑惑道:“從前你還勸我别生妄想,怎麽這會兒自己倒也有了這要不得的念頭?聽我的話,趁早兒别想,我看芍藥也完全沒有這個意思,何況親王府門第雖高貴,誰知道裏面又有些什麽勾心鬥角呢?聽說有位姑娘着實是驕縱的不成樣子。”
蘭姨娘輕輕歎了口氣,微微點了點頭。她之所以從前冷靜,到如今也生了妄想,固然是盼着甯纖碧真能嫁進親王府,有那無限風光,爲三房争最大的一口氣。然而也是考慮到沈千山對甯纖碧那似有似無的奇異感情,如果三公子真是喜歡六姑娘的話,她嫁進王府,豈不就是掉進了蜜罐裏一樣,還用得着擔心什麽呢?
當然,心底最深處的私念,是爲了自己兒子的将來。這也不是什麽天大的罪過,哪有母親不爲兒女着想的?甯徹宣如今除了喜歡吃的,别的方面還看不出什麽成就,倒是大着膽子想進廚房自己做食物了。這樣一個不成器的兒子,日後若是有一個嫁進親王府的姐姐照拂着,最起碼不至于讓人欺負死。
隻是蘭姨娘自己也知道這是妄想,就如同餘氏說的,從前她就知道這是妄念了。想到這裏,不由得将心裏那點鑽營之心盡皆消去,怅然道:“是我貪心了,想來這人總是不知足的,幸虧太太頭腦冷靜。”
餘氏也歎了口氣,心想不冷靜又能如何?滿滿抱着希望,将來得不到,豈不是更痛苦?不過三公子也就罷了,說起來,經兒那孩子還是不錯的,長得好,脾氣也好,前年在京城裏開的那個雜貨鋪子,如今收益也不錯,最重要的,是知根知底,要是芍藥能和她表哥在一起,最起碼不用擔心她被人欺負,即便不能大富大貴,總算也能衣食無憂。
一時間兩人就沒再說話,曲夫人和元氏等都忙着陪那些公侯府第的女眷,又在姜老太君面前說笑,根本沒注意到她這個正主兒。餘氏心裏雖有些不悅,卻也沒有太在意,在這大宅門裏生活,若是連這些都計較,真是不用活了。
正想着,就聽外面丫頭的聲音道:“睿親王府三公子到了。”話音落,門簾一挑,沈千山和甯徹寶甯徹宣兄弟兩個走進來,笑着給姜老太君見禮,一邊笑道:“剛才來的時候就要來拜見老太太,偏被幾個哥哥拉去入了席,如今才來拜見,老太太不會怪我失禮吧?”
姜老太君笑道:“三公子說笑了,哪裏會怪你。快請坐,我本說隻請幾個親戚朋友罷了,卻不料三公子竟也得了信兒,這算什麽事?還勞你費心跑一趟。”
沈千山連忙陪笑着說不妨事。心裏卻有些苦澀:這幾年來,睿親王府和伯爵府也算親厚,但是姜老太君對自己,始終是帶着一份敬畏疏離,連帶着那幾個本來讓自己“收買”了,和自己稱兄道弟的甯家男孩兒,也早已是泾渭分明起來,雖然時常一起逛街喝酒,自己也不止一次和他們說過随意些,但是卻始終是以公子相稱,再也不肯和自己親如兄弟。
一邊想着,就忍不住向四周看了一眼,果然,如他意料中的,并沒有看到甯纖碧的身影,正尋思着該怎麽開口問一問,忽然就聽甯纖月道:“三公子,這幾日聽人說你要考武舉,昨兒在貴府上,因爲忙,也沒好意思問,這究竟是怎麽回事?以你的能耐,難道還要下場考試才行?”
沈千山笑道:“不是這麽說,皇上也不想讓我考。隻不過我想着練了這麽多年,總要知道自己的斤兩,武科考一開,天下所有習武之人雲集,倒是可以和各路英雄好生切磋一番,想來也可以獲益良多。更何況,我也不想讓人說我是憑着身份才可以一帆風順。”
甯纖巧佩服道:“三公子真是志向高遠,換做别人,誰能如你這般想?天潢貴胄的身份,到哪裏不是一帆風順的?敢于抛去身份,去和天下武舉子切磋,這真是太勇敢了。”
沈千山笑道:“這話有些誇大了,天潢貴胄又如何?總有不買賬的,不用說别人,就說邊疆那裏,一旦兩軍交戰,敵人難道會因爲你是貴族的身份而留情?恰恰相反,不但不留情,反而追殺的更猛呢,就好像咱們軍中以俘虜或殺死金月甯夏那邊的貴族爲榮,賞賜也豐厚一般,金月甯夏那邊也是一樣,若是能俘虜或斬殺大将與貴族,他們也是紅着眼睛不要命的。”
女孩兒們近年已經很少有機會可以和沈千山這樣毫無顧忌的說笑了,因此興趣上來,紛紛插言,隻有白采芝端坐一旁,隻是微笑傾聽,并不說話。
雖不說話,但她是八面玲珑的人,微微垂着眼,眼角餘光卻發現沈千山的目光往她身上看了幾遭,想起昨兒甯徹宇說的,自己這套衣裳和裝扮很得三公子的青眼,她的心跳就忍不住又快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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