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想到這裏,又聽餘氏說姐姐有意在京城置産久住,老太太便道:“何必那麽麻煩?府裏又不是沒有地方,白芍院後邊不是還有個院子嗎?就讓你姐姐在那裏住下好了,你們姐妹也親近。等到哥兒大了,便讓他搬出二門,若他不嫌棄。就和你三叔住在一起,杏林苑裏房舍也有幾間,沒得都浪費了。若是不願意,二門外還有三四個院子,讓他找一間住下就是。”
這一下卻是意外之喜了,甯纖碧也忍不住擡起頭看着姜老太君:餘氏出身商賈,姨媽當日也隻是嫁給了一個商人之子,如今對方成了寡婦,身份地位實在有限。上一世裏,對方雖然進了京,姜老太君卻是連一句留住的客氣話都沒說,就是餘氏和姐姐,也都沒敢生這個妄想,無親無故的,你一個商人家的孤兒寡母,憑什麽入住伯爵府?
當下餘氏自是喜不自勝感激涕零,一旁的曲夫人和元氏卻是皺了皺眉頭,暗道老太太這是怎麽了?真是看着要過六十了,怎麽行事也這般糊塗起來?那一家子商人,就算是孤兒寡母,難道還需要咱們堂堂伯爵府來體恤?就算是窮困潦倒,幫襯幾兩銀子也就是了。何況如今聽說手裏還有幾個錢呢,何至于就需要我們照拂?
隻是心中想着,卻見姜老太君絲毫沒有改變主意或者後悔的意思,興緻勃勃問着餘氏她這寡姐的情況,又問是什麽時候上京的?估摸着哪天能到?該讓府裏下人去接一接的。
餘氏嫁進來這麽多年,對姜老太君的感動從沒有像這會兒這般強烈,若不是妯娌和侄子侄女兒們都在,她幾乎都要給老太太跪下了。因滿面歡喜的從老太君屋裏回來,一進屋,也顧不上下人們和蘭姨娘,抱着甯世泊就嗚嗚哭了起來。
甯纖碧也是頗爲無語,想到這一世的命運,她隻能想出一句話:造化弄人,莫過于此。
上一世裏,從三老太爺回家起,她也和那些姐妹們一樣,幾乎是不靠邊兒的,結果三房就始終是三房,她也藏起了金手指,最後導緻了自己的悲劇,隻怕父母也不好受。
這一世裏,卻是從她粘上甯德榮的那一刻起,所有人的命運就在悄悄發生着變化。
她想起上一世老頭兒出事後姜老太君留他繼續住在府中的堅決态度,心中不由得歎息,暗道錯了,真是錯的離譜,穿越女中像我這樣笨的,恐怕也是另類了,竟是從一開始就把老太太給定錯了位,自己更沒有點進取之心,落得那樣的結局又能怨怪得了誰?
她在這裏感歎着,那邊甯世泊也和餘氏蘭姨娘則談論着即将進京的大姨姐,末了甯世泊有些遺憾的搖頭道:“可惜姐姐沒有女兒,不然倒可以和芍藥做伴兒。”
說完卻聽餘氏笑道:“芍藥有這麽多姐妹難道還不夠?經哥兒過來了,倒是可以讓他帶一帶宣哥兒,或者爺幫着看看,他要是個讀書的材料,就也讓他進族學攻讀幾年,說不定還能謀個前程出身。”
甯世泊笑道:“這是自然的,不過也都要等人來了再說。”
甯纖碧在旁邊聽着,心裏卻是清楚,自己那位表哥蔣經,雖然學問也不錯,卻是無志官場,隻對商業感興趣。
隻可惜,上一世裏他沒有人照拂,在京裏也沒有根基,所以隻開了兩個鋪子,但不知這一世裏,甯世泊是否能幫幫他,讓他在商場上大展拳腳。不過又想到甯世泊也隻是一個伯爵府裏的庶子,就算科考得中,還不知得熬多少年才能熬成個不大不小的官員,看起來這前景實在是不太好。
她在這裏默默想着,那邊夫妻兩個又興緻勃勃說了幾句,接着甯世泊問了宣哥兒幾句書,聽他奶聲奶氣背了一整篇三字經,還算滿意,這方讓丫鬟擺上飯來,幾個人一齊用過了,不提。”
這邊餘氏一家都在翹首企盼着餘姨媽和蔣經的到來,不過這事兒也隻有三房上心罷了,另外就是幾個小女孩兒,對這即将到來的所謂姨表哥有一絲好奇,至于甯徹宇甯徹守等兄弟們,卻是絲毫不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甯徹宇的親事已經定下來了,這些日子曲夫人便是張羅着爲他準備聘禮,他自己卻是逍遙自在,因這一日和弟弟們上街,恰好看到沈千山從琉璃廠出來,幾人便連忙湊上前寒暄。
沈千山看見是他們,面上也帶了微微笑意,他如今雖隻有八歲年紀,然而行事卻已經像個小大人般的沉穩了,和哥兒幾個随意在琉璃廠其他鋪子逛了逛,他便像是忽然想起來似得,問甯徹安道:“說起來,那香露六姑娘喝了沒有?可覺着好?”
甯徹安是個直性子,聞言便笑道:“六妹妹有孝心,那香露舍不得喝,孝敬給了老太太,老太太喝了兩回,倒是覺着好,這兩天沒少念叨。”
沈千山愣了一下,臉上就有些不自在,想到那小丫頭一貫對自己是橫眉冷目的,他便曬笑一聲,自嘲道:“是真不舍得喝?還是隻不想要我的東西?當日甯老先生救治家祖母時,我因爲擔憂,說話莽撞了些,從那時起六姑娘就十分的不待見我,怕是真惱了我了。”
甯徹寶和沈千山的年紀算是接近,聞言忙笑道:“三公子别多心,六妹妹那個人雖是面上有些冷淡,心地是好的,她也沒有惱你的道理。真是因爲孝心,那樣金貴東西,她哪好自己喝?正好祖母上了年歲,到了暑天在屋子裏就說心悶,因爲這個,六妹妹才給的。”
沈千山倒也沒有什麽别的意思,隻是覺得甯纖碧與其他女孩兒不太一樣,同自己說話,也不像其他人那樣帶着巴結,所以心裏就看她很是對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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