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水不斷浸入肺部。
“哈……”
忽然，伴随着劇烈的水花，一個男人的腦袋從海水中伸了出來，并不斷劇烈地咳嗽着，然後努力深吸氣，這才總算讓自己的身體好轉了一些。
差一點點就真的死了——
要不是及時用幻術控制了一隻海豚把自己頂上來的話……
恐怕就真的死了。
不是被毒死，而是被淹死。
毫無疑問，此刻從海裏奮力爬上岸的那個男人——蘇書。
事實上，他的身體早就百毒不侵了，準确說是打過各種毒藥的預防針。
畢竟這十七年以來，許許多多更危險的事情他也遇到過，所以才不得不如此謹慎。
值得一提的是，其實早在十年以前，他就聚集全世界的精英攻破了癌症這一醫學難題。
隻要聚集世界的力量，就沒有辦不到的事情。
僅僅隻是一個軟弱無力的年輕殘疾人，如何能殺死操縱全世界的魔鬼？
不過，十号确實做對了一件事。
他不想再繼續玩下去了。
就在上岸之際，他便如十号所願，解除了全人類所中的幻術。
不過，在幻術被解除之前，他清除了全人類大腦中有關蘇書的全部記憶。
擺布全世界之後，又被全世界遺忘。
這是多麽無聊。
“呼……”
蘇書猶如落湯雞般躺在沙灘上，烈日的照射讓他感覺舒服了很多。
與其說蘇書選擇了放棄，倒不如說，這一切其實早就落入了他的眼皮子底下。
無論是人類新生兒組成的暗殺聯盟，還是十号的刺殺，早就在他的意料之中了，隻是不知道什麽時候、什麽時間、什麽點會發生罷了。
世界，又将恢複原本的模樣麽……
蘇書疲倦地閉上了眼，當他重新睜開眼睛的時候，一艘皮艇從自由島的方向駛了過來。
遠處那座自由夏瀾僞娘像依舊矚目，尤其是駕駛皮艇的那個人——十号。
90%以上的人類對于蘇書的記憶都被清除了，但作爲人類新生兒的十号，卻從未被控制過，那麽所謂的記憶清除自然也無從談起。
蘇書當即站起身，心中忽然有些期待，那個跟夏瀾長得一模一樣代号叫十的家夥，看到自己還活着的時候，會露出什麽樣的表情？
皮艇停了。
十号神情恍惚地從上面爬了下來，看樣子還沒從蘇書‘死亡’的茫然情緒中緩過神來。
即使搖搖晃晃地從蘇書身邊擦肩而過，十号也絲毫沒有察覺到蘇書這個存在依然還活着。
蘇書見狀，不緊不慢地開口道：“前面那位僞娘，不，應該改口稱呼你爲人類的救世主。你之前好像問過我，爲什麽我要摧殘你們人類的世界吧？”
不出意料，聽到這陣熟悉的聲音，走在前面的十号猛地一停，緊接着，那嬌小的身軀全身都抑制不住地開始發抖起來。
這個反應是理所當然的。
“沒想到吧。”蘇書撐了個懶腰，慢悠悠地從後面走到十号面前，攤開雙手道：“我這個魔鬼竟然還沒死？難道我是殺不死的怪物嗎？你心裏一定是在這麽想，對吧？”
何止是這麽想而已……
十号根本不敢擡頭，隻能呆呆地睜着那雙漂亮極了的眼眸，而且身形一個不穩，還差點跌倒在沙灘上，不過蘇書眼疾手快，揚手便将十号輕飄飄的身體穩穩扶住了。
“老實說，太像了，連這種可愛的反應也很神似呢……嘶，你跟夏瀾簡直如出一撤，讓我都忍不住懷疑，你是不是平行空間的另一個夏瀾？還是說，投胎轉世？好像也不太可能吧。”
戲谑之間，蘇書稍微使勁握住十号嬌嫩的小手，頓時就把對方捏疼了。
力氣這麽小，又怎麽可能是夏瀾？
長得一樣，性别一樣，不代表就是同一個人。
“你、幹脆……”十号不斷深吸着氣，勉強迫使自己擡頭去正視蘇書那張似笑非笑的臉，心裏隻覺得無力極了，也隻能強自咬起銀牙道：“殺了我吧——你這個怪物——”
“怪物？”蘇書微翹嘴角，故作詫異道：“你不是要問我問題麽？至少，在你臨死之前，不想聽聽我對這個世界的看法麽？”
十号拼命想要掙脫蘇書的束縛，卻悲哀地發現自己可憐的力氣，根本拽不過力大如牛的蘇書，最終嘴裏隻能極其勉強地蹦出一個字，“說——！”
蘇書注視着眼前臉色蒼白如紙的小美人，心裏稍微醞釀了一下，然後緩緩出聲道：“我爲何摧殘這個世界？其實，摧殘這個詞用得不太好，而且你用的有點微妙。應該換句話問，我究竟是爲了什麽而改變這個世界？”
“改變？你當我傻瓜嗎？”十号一聽，頗爲倔強地冷笑了一聲，語氣裏充滿了不信和嘲弄的意味。
“傻不傻由你自己決定。”蘇書不以爲然道：“至少，當初在我的領導之下，這個世界多了十七年的和平，全世界各個角落都沒有戰争和掠奪，甚至連小小的犯罪案件也沒有。”
十号聽後愣了一下，随即瞪大美眸反駁道：“分明是你強行控制了全人類替你去勞動，大家隻想着爲你服務爲你獻出一切，才沒有辦法去考慮其他的事情！畢竟你剝奪了所有人的自由！這才是事實好吧！”
蘇書淡淡道：“可是，那我爲什麽要攻克癌症？又爲什麽要禁槍禁車甚至廢除足以毀滅世界的核武器？”
“難道不是爲了你自己的安全？”十号立即反唇相譏道：“你想标榜你自己是聖人嗎？虛僞！”
全被猜中了——
蘇書目無表情地笑了一下，這個十号還真是有意思，把他的真實心理都說出來了。
“你……笑什麽？”十号滿是寒意地再次瞪過去，警惕道：“因爲戳穿了你的心思，你想折磨我了？還是說，你更想直接殺掉我？”
“不。”蘇書平靜地否認道：“你還沒有發現麽？我身上似乎慢慢喪失了作爲人類最基本的東西——感情。就算你之前想殺我，我也不會感到絲毫後怕或者憤怒，更不會有所謂的報複心理。因爲，我沒有感情了。隻有一段怎麽也忘不了的記憶永遠折磨着我，或者說是支撐我活到現在。”
“這些……”十号退縮了一下，不自覺地咬唇道：“說給我聽，又有什麽用……别想來騙我，就算你有什麽可憐悲慘的經曆，也不能成爲操縱世界的理由……”
“你說得非常對。”蘇書點頭道：“所以，如你所願，我已經收回了幻術，讓全人類恢複了你想要的自由。”
“——诶？”十号霎時感到不可思議地睜大了雙眸，還以爲自己出現幻聽了。
“你不妨就理解爲，這個世界被我玩膩了，我不想玩了。”蘇書滿不在乎地道：“當然了，這也得多虧你這位人類的小救世主，如果換做是其他人，我一定會毫不猶豫讓對方人間蒸發，或者幹脆綁進宇宙飛船，送出銀河系。”
那是當然的，十号擁有世界所有人都不具備的優勢，長得和夏瀾一模一樣，連特征也一樣，這對于蘇書而言，有着極大的意義。
哪怕對方不是真正的夏瀾，他也會心軟的。
“隻是因爲……玩膩了？”十号傻眼了，隻能微微張大唇瓣，過于驚詫而有些結結巴巴地問道：“真的……嗎？”
看着對方那陌生而又相似的臉，蘇書心中一緊，卻也隻好迫使自己勉強露出還算真誠的微笑，“蘇書不喜歡騙人，尤其是你——這張臉。”
“哦……”
接下來，對方的反應就有點出乎他的意料了，隻是很平淡地應了一聲，身上看不到本該有的喜悅。
又或者說，對于一個年紀輕輕的殘疾人而言，未來早已喪失希望，又憑什麽要流露本不該存在的喜悅？世界和明天該會如何，其實對十号來說并沒有太大的差異。
蘇書能夠理解這些，畢竟從某種方面來說，他可是一個精通無性别人士性格的專家。
“想開點，就算不能結婚生孩子，也沒關系，隻要自己高興不就好了？”
聽到蘇書突如其來的安慰聲，十号又呆了，感覺自己好像理解錯了什麽，眼前這個曾經掌握了世界一切的男人……似乎，并沒有表面上那麽讓人讨厭。
緊接着，蘇書話鋒一轉道：“對了，你到底叫什麽名字？不可能真叫夏瀾吧。”
十号沉默了。
蘇書也漸漸失了興緻。
而就在這時，對方忽然開口了——
“我的名字，真的叫夏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