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非亡國之君!而諸臣!皆亡國之臣!”
一陣滿含憎怨的驚叫徒然響起。
夏瀾錯愕地轉過頭,隻見原本躺在床上的龍袍美人猛地坐起身,渾身冒着大汗,緊繃着一張淨白的俏臉,悔恨的淚水早已浸濕臉龐。
“小點聲,剛剛蘇書睡着了。”見Avenger清醒過來,夏瀾小心翼翼掀開被子,從蘇書的床上爬下來,穿上鞋走到Avenger床前,發現Avenger臉色紅潤了起來,完全看不出前不久才被人搗毀心髒,這就是最大的反常了。
要知道,吉爾伽美什真起殺心動手的話,諸如美狄亞、庫丘林、征服王等實力不俗的英靈都必死無疑,更别說像Avenger這麽弱的了,可事實卻是Avenger竟然完好無損地活下來了。
“呃——禦主他……”
轉頭看到蘇書殘破不堪的模樣,Avenger不禁呆住了。
夏瀾不冷不熱地接話道:“嗯,因爲你的平庸,他爲此付出了一隻手,并且失去聽力和視力的沉痛代價。别誤解,我沒有要責怪你的意思,看得出你當時已經盡力了。”
“我……”Avenger張了張嘴,但話梗在喉嚨裏什麽也說不出來,畢竟夏瀾隻是理智客觀地道出了事實,而她卻要面對無力保護禦主并且險些被敵人殺死的現實。
“蘇書的安全我會負責。”夏瀾淡淡道:“你的身體現在怎麽樣了?”
又能怎樣?
如今她的心髒都已經徹底被毀掉了,僅憑着一股莫名的強烈惡力支撐着身體機能,雖然臉色上看不出什麽異狀,但她絲毫不懷疑自己随時都有暴斃的可能性。
即便如此——
在夏瀾略顯冷漠的目光中,Avenger一咬銀牙,強行使力從床上走下來,身軀搖搖晃晃地走到蘇書的床邊,倔強地磨着牙齒道:“我是他的從者,你有何資格剝奪我的職責……”
“可你連你自己都保護不了。”夏瀾低哼一聲,用手指向前一戳,Avenger頓時應聲而倒,隻能狼狽地趴在床邊喘息難止。
“你放肆!”Avenger布滿血絲的雙眸直射過去,可惜毫無威懾力可言,别說力大如夏瀾,随便來一個普通成年人都能打倒她。
這樣無力的從者,繼續存在下去還有什麽意義?
夏瀾不明白,心裏隻覺得主仆二人的脾性簡直如出一轍,都極端得令人發指,死都不肯屈服,也不願正視自身的缺點,根本就是蠻牛。
“我會親手照顧他的,這是我和我的禦主之間的事情。”
Avenger言下之意就是要讓夏瀾出去,無非是想爲自己的無能贖罪,夏瀾心知肚明,也無意再刺激她,低歎着便走了出去。
“呼……”
夏瀾一走,Avenger終于松了口氣,整個身體一下子癱軟下來,她不想讓任何人看到自己軟弱的一面。
“手,沒了……”她呢喃着,輕輕碰了碰蘇書空蕩蕩的袖子,腦海裏不由得回想起當初蘇書拼死保護身爲從者的自己,心裏更加不是滋味,隻好慢慢握住蘇書殘存的右手,感受着手上破裂而幹枯的血肉,她真的無法想象蘇書一個普通人,究竟是受了多大的痛苦才勉強活下來的。
不僅是失去了整條左臂,就連耳朵和眼睛也遭受了永久性創傷,聽不見看不見,與世隔絕。
“……Avenger?!”此刻,蘇書毫無征兆地睜開雙目,眼睛裏徹底喪失神采,僅剩一片空洞,他顯然是感受到了手上的觸覺,不過反應很遲鈍,畢竟感官衰弱嚴重,而那滑柔的觸感,就隻有Avenger那雙美手了。
“禦主……是我愧對你的恩情……”Avenger慚愧地垂下頭,可說再多愧疚之言,蘇書也聽不到,便緊握他的右手努力将自己的歉意傳遞給對方。
蘇書的心理狀态倒沒她想得那麽凄慘,反而饒有興緻地刮她的手心來解悶,不一會她就陷入恍惚,白皙的兩頰染滿了誘人的紅暈。
别說她是保守的古代人,就算是現代的女孩子,被蘇書這麽興緻勃勃地玩手,誰能不害羞?
然而當事人毫無自覺性,這也不怨他,實在是因爲世界漆黑無光,他必須要依靠觸覺來振作精神,比如剛才夏瀾還在的時候,便采取用腿的方式來安撫他的精神。
蘇書享受之餘,臉色還算正常,忽然問道:“你怎麽沒死?”
“啊?”Avenger從恍惚中驚醒過來,慌亂地抽出自己的手,也不計較蘇書直白的問話,正要回答時,話到嘴邊就犯愁了,蘇書聾了,她要如何把話傳達過去?
如果魔力還在的話,她可以用心聲讓蘇書聽到,可現如今她體内的魔力幾乎消散殆盡,能活着都已經是奇迹了。
而出人意料的是,蘇書一挑眉頭,竟語出驚人,“沒事,你說,我現在聽得到了。”
聽得到?
Avenger愣了,他不是聾了嗎?
的确,蘇書之前确确實實耳朵聾了,但剛剛一覺醒來,卻驚訝地發現聽力正在逐漸恢複,雖然微弱得像風聲一樣,但面對面近距離仔細聽的話,還是能夠勉強聽清的。
很不對勁。
自己的身體狀況他自己最清楚,這絕對不可能是身體的自然恢複。
似乎……
蘇書總感覺自己體内好像被塞了什麽東西,那種感覺非常微妙,而聽力的修複絕對是它在作怪。
‘契約成立。’
他回憶起在拔出聖劍的一刻,劍上所發出的聲音,那是一個男人溫和的嗓音,而且聖劍也被他順利拔出來了,那麽毫無疑問,聖劍的真正主人及其聲音的來源正是那位大法師——梅林。
就在之前生死的最後關頭,一定是梅林通過聖劍操縱他的身體才苟活下來,甚至他一度忍不住懷疑,被塞在體内的東西,會不會是那把聖劍……
如果真是這樣,那爲什麽?
身在敵營的梅林沒有任何理由去救一個毫無瓜葛的人,而且還是敵人。
但說來說去,如果不是梅林将聖劍抛過來,那他也不會遭此厄運了。
蘇書勾了勾手指,示意Avenger湊過來說話。
Avenger會意後,立刻低頭湊到他耳邊輕語道:“禦主你能聽到嗎?”
“廢話。”蘇書感覺耳朵麻麻的,撇嘴道:“我說,你受了那麽重的緻命傷還能活下來?這很詭異,你自己都不覺得麽?”
剛才察覺到Avenger的手感時,可把他吓了一大跳,畢竟他親眼目睹了Avenger被吉爾伽美什殘忍殺害的場面,而轉眼間Avenger居然活了,這不就跟見鬼一樣,所以他才不停玩她的手來确認她的狀況。
爲何而活?
Avenger凝重地深吸氣,先是起身确定門外沒人偷聽,然後才又湊到他耳邊悄聲道:“杯子,我在夢裏看見了一個黑色的杯子,而且這個夢已經重複了好幾次,每次夢的結尾……”
說到這裏,她欲言又止,想說卻又不敢說。
“夢的結尾?難道你變成了一個杯子?”
随着蘇書的接話,Avenger霎時感覺心透涼,可她已經沒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