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枚尾翼拖曳着火光的火箭彈徒然劃破晨霧,急速呼嘯着炸毀了海岸邊的别墅,在轟鳴的爆炸聲中别墅幾乎大半淪爲廢墟,灼灼熱浪與滾滾濃煙形成的小型蘑菇雲直沖雲霄。
然而就是如此駭人的場面,卻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準确說,以别墅附近爲中心的地帶,無形中變爲了一個與世隔絕的死亡小空間,外人根本無法察覺别墅周圍發生了什麽事。
不遠處的山坡上,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扔掉冒着硝煙的火箭筒,森然地戴上滑雪面具,身上還披着重型防彈衣和自制防護裝,雙手利落地換上一挺輕機槍,朝着坍塌的别墅一邊沉步逼近,一邊瘋狂開槍掃射。
哒哒哒哒——!
機槍的瘋狂掃射聲猶如炸鞭炮一般,橘紅而炫目的子彈火光互相交織穿透着前方的一切。
這太瘋狂了!
連男人自己都覺得無比瘋狂,就算來一支訓練有素的特種部隊,在全副武裝并且持有重武器的自己面前也将變得不堪一擊!更何況對手毫無防備,這簡直就是一場單方面的屠殺!
與此同時,别墅塌陷的一角。
蘇書大腦一陣空白,耳朵裏也隻剩下一片嗡鳴,極其刺鼻的濃煙嗆得他快要呼吸不過來,身體還被壓得死死的,倒不是被重物壓住了,而是被人死死按在了地上。
“啊、啊……”
當灰暗的視野逐漸恢複清明,蘇書喉嚨抑制不住一陣劇烈滾動,連身體也因強烈的恐懼而顫栗起來,不止是穿透力十足的子彈從各處掃射而來,真正讓他感到恐懼的是那個壓在自己身上的人——
原本一張姣好的小臉此刻鮮血淋漓,頭發被熱浪燒得一片焦黑,身上沒有一處是完好的,而最可怕的是,壓在身上的這個人的一條腿都被炸成了慘烈的兩截,并且始終緊閉雙眼垂着腦袋,像是已經死透了一樣。
這個人!!
蘇書感覺大腦無比轟鳴,事實無時不刻在提醒他,這個人是夏瀾——
死了?!
已經……死了嗎?!
就在爆炸沖擊之際,無疑是夏瀾最先反應過來并在那一刻保護了他……
不對,夏瀾還有呼吸——還沒死!
嘣!
當他意識到這點時,其中一顆子彈已經打到了眼前,幾乎是擦着夏瀾的腦袋飛過去。
“嘶、嘶……”
情勢緊迫不容蘇書多想,他胡亂哆嗦着抽了幾口涼氣,慌忙從夏瀾身下掙脫出來,奮力地拖起夏瀾的殘軀,将一旁斷裂的牆壁當作掩體,但卻于事無補,較薄的牆壁根本擋不住兇猛無情的子彈,不僅他的臂膀和胳膊多處中彈,就連昏死的夏瀾也不能幸免,以至于呼吸愈發微弱,顯然離死不遠了。
怎麽辦……
能怎麽辦?!
這根本隻能等死啊!!
蘇書絕望了,但他不能真的坐以待斃,隻能強忍着身上火辣辣的劇痛,試着從夏瀾身上搜索,果然,他從夏瀾身上搜出了一把随身攜帶的手槍,然而……
彈匣是空的!
有沒有搞錯……
不。
當蘇書偷偷朝外探視,發現了那個從不遠處緩緩走來的高大身影後,他一下子什麽想法都沒有了,且不說他奇爛無比的槍法,就算手槍裏真有子彈,面對外面那個人形怪物也毫無作用啊!
襲擊者渾身上下穿得跟鐵闆一樣,還拿着機關槍瘋狂掃射,在這種隻出現在電影裏如同怪物般的兇悍匪徒面前,他很有自知之明,不可能存在一絲一毫的勝算,而且一旦暴露位置,就真的必死無疑了。
襲擊者沉重的腳步越逼越近,蘇書的頭腦反而變得愈發清醒,目光慢慢下移盯住懷中夏瀾的殘軀,心裏說不出是什麽滋味。
就這樣完蛋了嗎?
蘇書很不甘,但又能如何?要抛棄夏瀾這個累贅獨自逃跑嗎?
雖然聽起來可能有點機會,但實際想想就是扯淡了,再快能快過子彈嗎?萬一被對方察覺到動靜,一梭子彈掃過去,自己還能有命在?更壞的情況是,對方很可能不止一個人,還有其他同夥埋伏在周圍,自己根本沒有活命的機會。
腳步聲更近了,槍聲也更加刺耳了。
也不知道是哪裏湧上來的一股勇氣,蘇書不顧手臂上撕裂般的痛楚,狠狠一咬牙,極力抱住夏瀾的殘軀,彎着腰緊貼斷裂的牆壁轉移自己的位置。
事實上,他大可設個圈套把夏瀾的殘軀當作誘餌以此讓自己獲得逃生的機會。
正所謂人不爲己天誅地滅!犧牲别人保全自己,這才是真正的邪惡之徒應當做的事!
然而就是整天自诩邪惡自私的他,要命之際竟然還舍不下懷裏的這個累贅……
這還是你嗎?蘇書!
到底是活着重要還是這個無親無故的僞娘重要?
無論内心如何天人交戰,蘇書滿腦子想得隻有一件事,那就是抱着夏瀾逃出這個鬼地方。
當然,他的理智還在,故意弄些鮮血痕迹将襲擊者引往錯誤的方向,這給他争取到了不少時間,隻要再加把勁翻過一面垮塌的隔牆,前面就是廣闊的大海,平日裏不少人都在沙灘上散步遊泳,而且還有不少水上項目,比如可以借用摩托艇逃出生天。
想法一向很美好,蔚藍的大海也确确實實浮現在了他面前,甚至沙灘上還有不少正在晨跑的人,但卻似乎沒有一個人注意到他們的存在,即使是如此恐怖的爆炸和機關槍掃射,人們也依舊若無其事,讓蘇書的心都涼透了。
不是因爲場面的詭異,而是一道高大的身影竟提前攔住了他的去路。
明明應該引開了才對——
“感到驚訝了嗎?”男人一隻手揚起沉重的輕機槍,就在蘇書面前不緊不慢地換着彈匣,冰冷的滑雪面具下看不到任何表情,“你的确有點小聰明,刻意留下痕迹指向錯誤的地方,差一點點就把我誤導了。”
誤導?
根本不存在。
從放映廳那邊目睹了周芸的死因後,男人就知道所謂的痕迹隻是蘇書故技重施,當初蘇書刻意留下血迹引誘周芸走向窗邊,結果被藏在門後的蘇書沖上去亂刀捅死……心愛之人死于如此拙劣的伎倆,讓男人感到可笑又可悲。
就在男人以爲勝券在握的時候,蘇書手上赫然揚起一把手槍對準了男人的頭部。
“哦?”男人換彈動作随之一頓,随即就笑了,蘇書拿槍的姿勢都不對,一看就是連槍都不會開的外行,更何況如果蘇書真有能力反擊的話,又何必等到現在?
男人已經利索地換完彈匣,黑漆漆的槍口猛然指住蘇書的腦袋,淡淡地譏诮道:“拔槍、上膛、開保險,這些标準流程你确定你都做好了嗎?”
“嗯。”蘇書眼神絲毫沒有動搖,而且還很坦然地點頭道:“别說這些,我的手槍裏連子彈都沒有。”
說着,他取出手槍的彈匣,裏面空空如也。
“你仿佛是在故意逗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