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光被毫不猶豫地刺進了它的主人的體内,頓時鮮血噴灑而出,濺得夏瀾臉上一片映紅。
紅槍也在這一瞬如願停止。
但是!
蘇書徹底僵住了,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自己看到的世界到底是什麽……
夏瀾手中的紅槍确實如他所願停了下來,但那卻是她主動停下的,而非來自斬斷本源的重創。
是的。
對面的夏瀾絲毫沒有因此受到損害,反倒隻是蘇書一個人近乎自殺般的自殘。
感受着胸口炙熱中的劇痛,蘇書意識一陣劇烈渾噩,在那急劇昏暗的視野中,夏瀾的表情同樣無比驚詫,顯然她也意識到了什麽。
毫無疑問,斬斷本源是一件因果律武器,隻要斬斷與目标有聯系的事物也能進而重創到目标本身。
那麽夏瀾的身體與夏瀾的靈魂絕對是最具有聯系的事物!
然而——
當星辰之海沒入夏瀾的身體後,眼前的夏瀾卻毫發無傷,這意味着什麽……
“你……”
“我……”
兩人同時開口,下一句話讓對方都陷入了無止盡的恐慌。
“你就是你?!”
“我才是我?!”
一瞬徹底的茫然,在下一瞬所有疑問便消散殆盡了。
因爲記憶消散了。
兩人彼此擁有對方的記憶,就在認清現實的刹那,對方的記憶都從腦海中莫名消散了,留下的僅有自己的記憶。
兩人這才真正意識到,自始至終,他們都沒有交換過身份,首先手上的萌咒數量就足以印證,蘇書隻有一條,夏瀾當初有三條,而從張昊那裏奪來四條後總共有七條了,這才是确鑿的确認身份的證明,隻是由于當時記憶過于紊亂,遭到對方記憶的侵蝕而迷失自我。
事實就是,兩人一直都在自欺欺人罷了。
可記憶的交疊……
又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恐怕這根本不屬于本次試煉規則中的未知情況,而是純粹因爲靈魂曾經相連所産生的副作用……
那以前爲什麽沒有出現?
這隻怕就得歸功于蘇書的性别轉換,由于蘇書的靈魂不在本體,處于某種空虛的狀态,所以在與夏瀾接觸時,才出現靈魂相連過後的副作用,以至于記憶失控。
這是兩人唯一能得出的結論。
“原來是這樣……”真正的蘇書茫然地低下頭,看着身上由惡鬼纏身變化出來的血色裝甲,喃喃道:“夏瀾喜歡藍色,惡鬼纏身反應出來的卻是血的顔色,我當時就覺得奇怪……我爲什麽會毫不留情地殺光夜襲的人?還有帝國爲什麽會在我手裏變得越來越糟糕?以夏瀾的能力不應該會把一切弄得亂七八糟才對,做事情也不會那麽極端才對……”
真正的夏瀾無言以對,倒不是沒有什麽感想,而是自殘過後實在疼得沒力氣張嘴了。
也正如蘇書所言,以蘇書這個人惡劣性情,根本就不會對夜襲存有憐憫之心,還赤瞳的人情?殺張昊會有什麽愧疚嗎?根本不可能!
蘇書隻會瘋狂地利用一切反叛勢力來對抗帝國,那才是蘇書會做的事情,而夏瀾是做不出來的,隻是固執地陷入蘇書的感情,一味模仿蘇書的行爲,但最終卻因尚存的良知對一切都抱着連自己也察覺不到的愧疚。
現在……
該怎麽辦?
當更加殘酷的現實擺在面前時,兩人都陷入了無盡的迷茫。
但這并不是重點,重點是夏瀾受了傷正在流血,盡管這是夏瀾自作自受的……
“蘇……不不不,我感覺腦子出問題了……你應該是夏瀾對吧?夏瀾……你現在好像很痛的樣子。”蘇書勉強按捺住内心中各種極其複雜的情緒,趁機奪走地上的兩把劍,并以雷霆之勢将夏瀾的萌咒悉數封印,然後才小心翼翼地将夏瀾的嬌軀抱到懷裏。
盡管内心仍然抵觸着這個叫夏瀾的僞娘,但總之她不希望眼前這個人流血而死。
很快,蘇書從皇宮中找來宮廷醫師替夏瀾療傷,所幸沒有刺到重要部位,傷勢隻是看起來吓人,其實并不算嚴重,從這點來看夏瀾的自私也是本性使然,就算用星辰之海來斬斷本源,哪怕真的能發揮作用,這樣的傷勢也不足以重創對方。
等到傷口被處理好後,夏瀾靠在床頭默然不語,并且始終垂着眼簾。
面對一連串的驚變,蘇書雖然同樣感到無比震動,但也僅限于此,隻是百感交集罷了。
爲什麽?
因爲在迷失自我的這段時間,無意識中做下的每一件事情,蘇書都不會感到後悔,相反得益于夏瀾的記憶影響,讓她收獲良多。
倒是夏瀾,錯殺了一個又一個同伴,甚至親手殺死了張昊,這些罪過都算在了夏瀾的頭上,怎麽也怪不到蘇書身上來,充其量最多也隻是受到了蘇書記憶的影響喪失了正确的判斷力。
看着夏瀾蒼白郁結的臉色和單薄的身軀,蘇書眼中似乎看不到絲毫憐憫,用那本該如此的惡性宣告道:“你被囚禁了,夏瀾。你已經一無所有了,還能拿什麽對抗我?”
說到這裏,她拿出準備好的一條鎖鏈,将夏瀾的雙腿緊緊束縛,多層保險,以防意外,畢竟這個試煉裏的意外實在是太多太多了。
不過這一次,不會再有任何意外發生了。
連張昊都死了,革命軍也亡了,夏瀾的陣營已經名存實亡,還有什麽能夠阻擋她前進的步伐?
不存在了。
但是,高興嗎?
夏瀾不高興,她也提不起絲毫興緻,高興不起來。
“你倒是吭一聲啊,不說話有什麽意思呢?事情是需要溝通才能解決的不是麽?”蘇書慢慢俯下身捏住了夏瀾嬌嫩的下巴,卻不像往常一樣那麽用力,畢竟夏瀾現在的身體還很虛弱。
“我在想……”事實上,夏瀾并不是在置氣,而是的确在思考問題,無視蘇書放肆的舉動,清澈的眼神直勾勾地盯住蘇書,緩緩輕啓唇瓣道:“阿心對你而言,究竟是什麽樣的人?”
“怎麽突然提到那家夥?”蘇書臉色一沉,但很快就不以爲然地道:“這跟我有什麽關系?你不會指望阿心那家夥來救你吧?别太異想天開,他跟我一樣是帝國陣營的人,除非他想不開了,想找死。”
“嗯……阿心已經死了。”
徒然聽到夏瀾的回答,蘇書呆了一下,随即狐疑地盯住夏瀾,明顯有些不自然地道:“……是嗎?你把阿心也殺了?呵、呵,你這僞娘還真夠歹毒的啊,是不是哪天一有機會也要把我趕盡殺絕?”
夏瀾沉默了,有些事情還是藏在心裏爲好,告訴蘇書不一定是什麽好事。
想罷,夏瀾從衣裳口袋裏掏出了一張有着被燃燒痕迹的紙條。
“這什麽?”蘇書失了興緻地撇開頭,聲音漸冷警告道:“勸你别跟我玩手段,老老實實認命吧,我早就不吃你的那一套了。”
“你自己看,看呀,看完你就明白了。”夏瀾有些吃力地伸出手,仍強迫着将紙條塞給蘇書想讓她看。
“我看就是了。”蘇書冷哼一聲,警覺地接過紙條,隻是随意掃了一眼,她就愣住了。
不是因爲紙上的内容能讓蘇書感到有多驚訝,而是夏瀾突然憑空消失了。
真的消失了……
沒有留下絲毫的氣息,仿佛夏瀾從來不存在于這個世界,隻剩下蘇書一個人呆呆地拿着紙條留在空蕩蕩的房間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