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覺到夏瀾的想法,蘇書隻覺得好笑,所謂的正義不過是個幌子,想要讓民衆淪爲一把把殺人的刀,那麽就得讓他們相信自己所謂的正義才行,總不能打着濫殺無辜的旗号。
夏瀾自然沒那麽天真,蘇書的所作所爲不過是想點燃人們對貴族的仇恨,再由他以一副要拯救世界的姿态現身,到時候自然會一舉成爲領袖,進而挑動戰争摧殘世界,這才是他的真正目的。
至于讨伐白鲸,恐怕早就被他抛之腦後了,至少在他複仇成功之前,他根本不會考慮吧?
不對……
他隻是單純想向全世界證明自己,哪怕最後會承受更沉痛的代價也在所不惜。
夏瀾沒由來地一陣心疼,如果他能把這股決意用在讨伐白鲸上,而不是與人争鬥,更不是與所謂的命運争鬥就好了。
沒過多久,蘇書利用魔法的便利,搬空了整個倉庫的魔法兵器裝載到貨運龍車上,另外還收刮了一些魔法兵器的設計圖,其中還有不少改良方案,算是意外驚喜,以便日後另行制造。
“說起來,那個監工頭目口中的核心是什麽?”
蘇書掃視着四周,工匠們全都已經逃走了,想問也找不到一個活人了。
‘趙生财曾經跟我讨論過,魔法兵器最大的缺陷是魔力的來源,想要大批量生産是非常困難的,畢竟魔力終究是很有限的,那麽核心這種東西,應該是魔力的代替品吧?不然要怎麽才能生産出這麽多魔槍呢?’
“是嗎?”蘇書挑了下眉,先操縱傀儡駕駛貨運龍車将魔法兵器藏到隐蔽的地方,然後順着巨型齒輪的能量來源尋找所謂的核心,他倒想看看還能收獲什麽驚喜。
随着蘇書深入工廠,周圍溫度明顯升高了很多,如果不是有魔力護體,換做普通人非得熱死不可。
“這……”
當蘇書翻過一道鐵欄,看清前方的景象後,他的瞳孔驟然劇烈收縮。
‘啊——’
夏瀾直接驚叫出聲,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會看到如同噩夢一般的場景。
“哈、哈哈哈……人類啊!這就是人類醜陋的本性!”
蘇書抑制不住地狂笑起來,但心裏卻是無比冰冷,沒有絲毫值得笑的情緒。
眼前一具具赤條條的身體被懸挂在半空中,并且身體被一條條鎖鏈貫穿與巨型齒輪相連,可以明顯感受到每具身體上都透着魔力波動,毫無疑問他們全是魔法師。
這就是核心的真相,沒有所謂的代替品,直接拿活體當作能量使用。
明明全身都被鎖鏈貫穿,魔力每秒都在被吸取,他們卻好像感受不到絲毫痛苦,隻是呆呆地盯着前方,眼神詭異的可怕。
“這些人的大腦已經死亡了……”蘇書深吸了口氣,努力移開目光,強笑道:“喂,有沒有搞錯,不是說有代替品的嗎?你别告訴我,這些植物人就是你所謂的代替品?”
夏瀾驚得完全說不出話來,到底要如何才能狠心把活體用來制造魔法兵器?這已經遠遠超出了人類的範疇,隻有真正的惡魔才敢做出這種人神共憤的事情……
蘇書皺緊眉頭,一甩手用火魔法燒光了面前的罪惡,收斂笑容道:“看來有人要跟我搶魔王的寶座呢,夏瀾,你覺得我的勝算有多大?”
‘如果對手從來沒有把人性當作一回事,那我們的勝算幾乎……不,根本就是Zero!’
Zero……
勝算是零。
蘇書的臉色瞬間變得無比陰霾,對手是一個沒有人性的惡魔……
很可笑。
明明前不久自己還口口聲聲說自己才是惡魔,結果一下子又被殘酷的現實所擊敗。
連做惡魔也要和我争是嗎?
趙生财……
你這家夥!
蘇書緊緊地攥着雙拳,如果對手從瘋子上升到惡魔的高度,那麽自己的所作所爲,恐怕趙生财早就了如指掌,甚至很可能就藏在某處嘲笑自己陷入了新的圈套。
與人鬥其樂無窮,但若與惡魔相争,必然要付出相應的代價,那不是誰都能承受得起的。
“别灰心……”夏瀾勉強壓下心驚之情,盡量用溫柔的語氣勸解道:‘你看,就算你燒了這些重要的核心,趙生财也沒出面阻止,這說明他現在還不知情。’
“是嗎?”蘇書無心思考,反而模仿趙生财的語氣笑道:“聽說能親身體驗到超自然恐怖事件,所以我來了。這句話,我印象很深呢,你還記得吧?”
夏瀾當然記得,一開始趙生财剛到俱樂部的時候,明知道電影院内有鬼,卻還滿臉笑容,沒有絲毫害怕的樣子,現在想起來才覺得十分不對勁,這已經不是大膽了,而是無視。
寒意将綁在一起的兩個靈魂深深籠罩,不過深究下去隻會浪費時間,蘇書很快就回過神來,轉身返回生産線那邊,像是洩憤一般瘋狂地釋放魔法胡亂轟炸工廠内的各種設施。
夏瀾默默地看着這一切,爲他的不幸感到心疼,同時也爲自己的無能感到憤怒,頭一次,産生了自己才是廢物的挫敗感。
“你不是廢物,我才是,别再跟我争了。”
蘇書的聲音變得比任何時候都要暗啞,随即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即将爆炸的工廠。
轟——
一陣陣爆炸聲響徹雲霄,仿佛連山都要被震垮,而火焰迅速蔓延整片山林,使得當地的村民倉皇出逃,不知道又有多少人要淪落街頭。
蘇書自然不知道自己毀掉工廠還波及了附近的村莊,但就算知道又能如何?無非是在他身上再多添上一條罪惡。
“下手還真狠啊,蘇書,看來你從上次的死亡中吸取了不少教訓。”
就在距離工廠不遠的地方,趙生财臉色冷得像冰塊一樣,難得的成果就這樣付之一炬,實在是太可惜了……
雖然不是沒考慮到蘇書會對工廠下手,但沒料到蘇書的心性會在一夜之間劇變,就像很早以前的自己,看穿了這個醜惡世界的本質,卻殊不知仍被世界玩弄,真是可憐。
如果蘇書還隻是一個被仇恨蒙蔽雙眼的瘋子,就應該拿自己私自制造魔法兵器這條重罪來大做文章,想方設法驚動王國高層,将自己置于死地才對,可他沒有這麽做,甚至可能沒有這麽想過,而是毫不猶豫毀掉自己的犯罪證據,簡直愚不可及!
不按準備好的劇本進行演出,這才是趙生财真正感到憤怒的地方。
這種感覺就好像獵人爲了捕捉獵物提前布置陷阱,還特意放了一塊大肥肉,結果卻發現獵物突然變異長出翅膀,不僅沒有掉入陷阱,而且還叼着大肥肉飛走了。
“操,還有天理沒?”
無論趙生财之前如何猜測,都難以想象蘇書那種一心求死卻反而活下來的心理變化,這是趙生财從未體驗的過程,畢竟任何一個心高氣傲的人都不會産生主動尋死的念頭。
也正因如此,蘇書活下來後,最憎惡的對象反倒不是趙生财,而是這個讓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世界。
一個想用最極端的方式來證明自己,一個仍在勾心鬥角,以至于趙生财設下的陷阱變得毫無用武之地,甚至還被對方占走便宜。
趙生财不禁懷疑夏瀾究竟有沒有複活,否則憑着夏瀾在庫珥修那邊的地位,完全可以借題發揮來威脅自己才對。
還有一種可能性是趙生财最不願意想的,那就是夏瀾屈服于蘇書的意志,開始全心全意協助蘇書,甚至不惜賭上性命。
“哼,我還是高估了你這個陰陽人啊……”
由于蘇書和夏瀾現在的狀态都十分微妙,趙生财的加護很難再從命運中窺到多少線索,仍用老眼光來看待蘇書,看來自己也在不知不覺中過度依賴外物,犯下最低級的錯誤,沒有了解自己的對手究竟想要幹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