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反應在蘇書看來是最正常不過了,畢竟她的支持者羅茲瓦爾死了。
如果羅茲瓦爾還苟活着,她也不至于如此冷漠。
蘇書沒有起身将她攔住,而是繼續保持坐姿,一動不動。
這個時候的愛蜜莉雅肯定在王都内四處碰壁,吃了不少苦頭,如果由自己先開口的話,她免不了會認爲自己想要掌控主導權,很容易把關系鬧得更僵。
所以,他隻能用幹坐着的方式表明自己的态度。
蘇書想的沒錯,愛蜜莉雅現在确實很擔心自己失勢後,他會讓自己變得更難堪。
走了沒幾步,她終究還是心軟,側過頭淡淡道:“你有什麽話進來說吧。”
蘇書默不作聲地起身跟過去。
進入客房後,愛蜜莉雅沒什麽形象地靠在椅子旁,不時疲憊地揉着眉心,樣子看起來焦慮極了。
蘇書自覺地給她倒了杯茶。
“謝謝。”愛蜜莉雅接過茶杯一口氣喝光,才慢慢正視此刻的蘇書。
他的臉還是一日既往的秀氣,但卻不再給人稚嫩的感覺,而是硬生生的成熟,完全看不出他在思考些什麽,難以想象他在這短短的兩夜之間生了怎樣的變化,以至于她現在看來,他就好像是一個不認識的陌生人,并且令人難以接近。
蘇書仍不說話,似乎已經習慣保持沉默。
“你……沒事吧?”愛蜜莉雅忍不住問道。
“我都把你害成這樣了,你還問我有沒有事?這好像不太合适吧。”蘇書垂下頭,不想被她看到自己現在咬牙切齒的樣子。
“也是呢,這樣問你的确很失禮。如今你平亂有功,而我曾經的支持者是人人得而誅之的亂臣賊子,我真是糊塗了。”
這不是對他的嘲諷,而是她的自嘲。
很顯然,她來到王都後被其他陣營的人打壓的很慘。
蘇書不難想象夏瀾爲了保住自己的命,往羅茲瓦爾頭上扣了多少屎盆子,導緻愛蜜莉雅本人也受到了極大的非議。
“對不起。”蘇書将頭埋得更深了。
“有空說這種話,你不如直接說出自己的目的,爲什麽要這樣做?我想不僅僅隻是爲了一時洩憤吧。”
還真就是一時洩憤……
這種幼稚的話,蘇書自然說不出口,隻能委婉道:“羅茲瓦爾不是什麽好人,如果他真的有心支持你的話,還會動兵咒置王國子民的安危而不顧嗎?”
“你的意思是,如果我上台,我就是一個暴君喽?”
“如果你被人操縱,哪怕有再好的胸懷,也無法得到真正的實施。”
蘇書說的很誠懇,不是他爲自己辯解,而是實話,就憑愛蜜莉雅這點手段,想壓制羅茲瓦爾那種野心勃勃的強者?那真是比他還要幼稚的想法。
愛蜜莉雅不是笨蛋,羅茲瓦爾的所作所爲她都看在眼裏,隻是她身邊缺失值得信賴并且擁有實力的人,才隻能和羅茲瓦爾虛與委蛇,期待着等自己當上國王後再改變這一切。
而如今期望落空,她唯有接受自己即将被踢出局的事實,除此之外,她已經不抱希望了。
見她沉默不語,蘇書鼓足勇氣擡起頭,趁勢道:“我想幫你挽回一些頹勢,讓天下人都明白你是真心想造福世界,不管是誰都能得到公平和正義的對待!沒錯吧?”
“你怎麽會……”愛蜜莉雅不無吃驚地看着蘇書,他一句話就把自己追逐已久的理想揭示了出來。
“不止是這樣而已。”看到她的表情有點松動,蘇書極力朝她露出善意的微笑,“我曾經做過很多錯事,不求你的諒解,隻希望你能給我一個彌補過錯的機會,無論你同不同意,我都要這麽做,這是我對你曾經向我許下重要承諾的最後回應。”
恐怕要不了多久,其他三個人就會商量讨伐白鲸,所以無論是形式上還是事實上這都将成爲最後一次,而這之後,大概就是永别了。
沒人會懷疑眼前這個男人的決心,愛蜜莉雅更不例外,因爲她心裏很清楚,他從來都是一個藏不住心事的人,一旦他要做什麽,就能輕易從他身上看到預兆。
“蘇……”愛蜜莉雅的性情本來就很感性,很容易對其他人的遭遇感同身受,所以被他這麽聲情并茂地一說,縱使心中對他抱有諸多怨念,也在這一刻全都煙消雲散了。
成功了呐……
蘇書見狀,心情沒有因此放松,反而覺得重擔壓在身上喘不過氣來,可作爲一個男人,他必須适應甚至習慣現實帶來的種種壓力,否則黴運和失敗永遠都會纏住自己不放。
驚訝過後,看出他其實隻是在強撐,愛蜜莉雅不禁擔憂道:“你還是别太勉強了……我沒有你想得那麽脆弱,我可以接受别人對我的不理解……”
蘇書苦笑道:“我不是貶低你,也不是我自誇,現在光靠你一個人,真的很難成事。”
他現在的思路很清晰,先要爲愛蜜莉雅造勢,還要利用自己那點可笑的名氣去拜訪其他王選者,盡可能消除羅茲瓦爾帶來的負面影響,絕不能被孤立。
愛蜜莉雅猶疑了片刻,最終還是點頭同意。
“那就别耽誤時間了,現在就去拜訪其他王選者。”蘇書拉起她的袖子朝外面跑去。
“等一下。”愛蜜莉雅拽住他的手,幽幽道:“我之前去過了,沒有一個人願意見我,隻怕明天的議會上那些人就會商量如何将我的王選者資格廢除……”
“有我跟着你,誰敢拒之門外?”蘇書揚了揚左手,他有十足的把握讓其他王選者出來接待愛蜜莉雅。
以其他陣營的情報網,肯定能在第一時間得知自己召喚出了實力強大的吉爾伽美什,就憑這一點,他就擁有跟其他王選者對話的資本。
就算夏瀾等人知道萌咒的内幕,也不可能随便說給别人聽,否則反而會引起王選者們的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