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院路,原叫海霞路,連接着三亞市區與海軍學院。
因爲太晚了,市區的旅館早被湧入的海軍學員擠滿,所以五個年輕準尉軍官隻能打道回府。結果,五個走起路來東倒西歪的年輕人不得不在深更半夜步行十多裏,回學院的寄宿宿舍過夜。
“藍哥,你也太摳門了!”趙赙禮這次是真的醉了,“旅館沒……沒房間了,别的……别的地方還有嘛,用……用得着……”
“去,去,去!”藍淩波一把推開了就快靠上來的趙赙禮。“你小子瘦猴一般模樣,就算現在有個赤身裸體的美女站在你面前,你也别想幹什麽,還說這說哪的,靠一邊去。”
“藍哥,你這麽說就不對了,我……我可是……”
“老趙,過來吧!”謝昶倫将趙赙禮從藍淩波身邊拉開了,“藍哥是早有歸宿的人了,恐怕畢業後就要回去成親,我們幾個才是真正的光棍。所謂道不同,不相爲謀,我們聊,别跟他一般見識。”
“對,對,對。藍哥可是快有家室的人,與我們不可同日而語,不可同日而語啊!”
“阿倫,你再胡說,小心我揍你!”藍淩波一下就急了。
白佑彬在一旁連連苦笑,看樣子,謝昶倫與藍淩波都沒有喝醉。
據藍淩波自述,當年他最想報考的是帝國陸軍學院騎兵分院,其理想是成爲一名在戰場上縱橫馳騁的騎兵。結果,他卻錯過了報名的時間!最終,不得不轉投帝國海軍學院,成爲了一名槍炮系的學員。
導緻藍淩波“投軍”的就是父母給他安排的“包辦婚姻”。用他的話來說,連對方長啥模樣都不清楚,就要迎娶過門,就要同窗共枕,就要生活一輩子,他不但受不了,也完全無法接受。能夠使他逃避這場婚姻的辦法隻有一個,那就是報名參軍,成爲帝國軍官。因爲按照帝國現行法律,隻要在帝國軍隊服役,并且是身居要職的軍官,在達到結婚标準之前,就不能結婚!
這個标準并不高:“二五中八”。即二十五歲,中尉軍官,服役八年。
“小波,你不會真沒有見過那個姑娘吧?”其他三人跑開後,白佑彬才問了出來。
藍淩波微微搖了搖頭,随即朝白佑彬看了過來。
“我隻是随便問問,不想說就算了。”白佑彬立即改口,“實際上,你不能圖自己一時之快,還應該爲對方想想。”
“有什麽好想的,總不能搭上我一生的幸福吧?”笑了一笑,藍淩波立即轉移了話題,“小白,你與江洪波上将是親戚,還是世交?”
“江洪波?”白佑彬微微一愣,随即笑着撓了撓頭皮,“根本不是親戚,也不是世交,其實,我也是前幾天才認識他的。”
“是嗎?”顯然,藍淩波根本不相信。
“我騙你幹嘛?”白佑彬歎了口氣,“如果江洪波上将是我的親戚,或者是我的世交,我還用得着在這裏跟你們鬼混,需要看那些教官的臉色嗎?”
“這到也是,隻是……”藍淩波嘿嘿一笑,“堂堂帝國海軍上将,南洋艦隊司令官不會無緣無故的來找你吧,更不會無緣無故的帶你離開幾天吧。再說了,這幾天萬開福少校一直在查你的底細,你說,他不會是吃多了沒事幹吧?”
“我怎麽知道?”白佑彬知道堂塞不過去,“其實,江洪波上将找我,隻是想知道我畢業後是否去南洋艦隊。”
“來拉你入夥?”藍淩波瞪大了眼睛。
白佑彬隻是點了點頭,沒再多言。
雖然藍淩波仍然有點不敢相信,但是見到白佑彬那認真的樣子,他也覺得像這麽回事。
白佑彬的成績在帝國海軍學院本屆學員中名列榜首,不管是理論學習,還是實踐操神作書吧,他的表現都是最優秀的。雖然帝國海軍秉承“自由擇業”的原則,即學員正式畢業前,主動與理想中的艦隊聯系。但是任何一支艦隊都希望得到更多的優秀軍官,因此會主動聯系優秀學員。用海軍的話來說,這就是“拉人入夥”。
隻是往年前來拉人的都是艦隊的參謀軍官,能來幾個高級參謀就相當不錯了。
“小白,你的面子也太大了點吧?”眼珠子轉了兩圈後,藍淩波又說道,“另外,你不會丢下哥幾個,單獨前往獅城吧?聽說,那邊的小妞很有一番異國情調,很多人都是爲此才去南洋艦隊的。”
“去,你家裏還有一個呢!”說着,白佑彬飛起一腳就踹了過去。
“得了,我可沒跟你開玩笑。”藍淩波又嘿嘿的笑了起來,“怎麽樣,江洪波上将親自找上門來,你不會不給他面子吧?所謂一人得道,雞犬升天。既然江洪波上将肯親自來拉你,怎麽說,你也不能忘了哥幾個。”
“你也想去南洋艦隊?”
“豈止是我,他們幾個都一樣。”
白佑彬回頭看了眼另外三個“難友”,同時暗暗歎了口氣。
論名氣,南洋艦隊遠不如東洋艦隊。論曆史,南洋艦隊遠沒有北洋艦隊悠久。隻是這些年來,帝國海軍極爲重視南洋艦隊的建設,加強了對南洋艦隊的投入。到現在,南洋艦隊的規模已經遠遠超過了北洋艦隊,甚至不在東洋艦隊之下。最重要的是,南洋艦隊的司令部設在獅城,海軍顯貴世家的子弟都不願意去,所以平民出身的海軍軍官在南洋艦隊更容易獲得升遷的機會。
不說别的,江洪波上将就是平民出身。
正是如此,這些年來,大部分平民出身的軍官都流往南洋艦隊。白佑彬等五人也是平民出身,對他們來說,最佳的選擇肯定是南洋艦隊。
“怎麽樣,江洪波上将不會不給你面子吧?”藍淩波又靠了過來,“我們可早就說好了,苟富貴,不相忘。你也知道,哥幾個都是平頭百姓,在海軍中無依無靠,如果去了别的艦隊,恐怕此生都無出頭之日。哎,說不定,二十年後,哥幾個再見面的時候,都不認識了,到時候,白大将軍……”
“得了,我說過不幫你們嗎?”白佑彬笑着搖了搖頭,“隻是,這不是我想幫就能幫得成的。不管你相信還是不相信,我與江洪波上将确實沒有任何關系。當然,隻要有機會,我肯定幫你們。”
“真的?那就太好了!”
藍淩波可不認爲白佑彬幫不了他們。不說别的,江洪波大老遠的跑來,不找别人,偏偏找到白佑彬,而且還帶着白佑彬離開了好幾天。就算藍淩波相信白佑彬與江洪波沒有任何關系,可是江洪波憑什麽給白佑彬那麽大的面子?
加上萬開福四處調查白佑彬的背景,白癡都能想到,白佑彬肯定很有“來頭”。
“對了,說說你家那口子的事吧。”白佑彬可不會放過這麽好的機會。
之前,他好幾次想問藍淩波“婚姻”的事情,隻是一直沒有找到機會。現在藍淩波有事求他,不利用的話就太可惜了。
“哎!”長歎一聲,藍淩波的神色迅速黯淡了下來。“你想知道?”
“你愛說就說,不愛說就算了。”
“其實,也沒什麽大不了的。”藍淩波又苦笑着搖了搖頭,“還不是我老漢幹的好事,那女的是我老漢年輕時一摯友的女兒,當年指腹爲婚,後來兩家各奔東西。本來這事大家都忘了,結果五年前,兩家人再次碰面,老漢提起了這事,對方也沒反對,就這麽定了下來。可惡的是,我到現在都不知道對方到底長什麽模樣,是不是兩隻眼睛,一雙耳朵,一張嘴巴,就這麽訂下終生大事,這不是拿我一輩子的幸福開玩笑嗎?”
“連照片都沒有見過?”白佑彬立即好奇了起來。
“指腹爲婚”這碼子事在一百多年前還很盛行,後來随着社會發展,思想進步,逐漸被唾棄。前幾年,還有好幾個議政院的議員提議通過法律手段,禁止包辦婚姻,提倡婚姻自由。隻是,立法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搞到現在也沒有搞出個名堂來。
“要見過的話,我早就死心了。”
“藍哥,也就是說,你還不死心!?”
聽到身後傳來的聲音,藍淩波猛的回過神來,這才發現之前還醉醺醺的三個難友已經悄悄來到了他的身後。
“我就說嘛,藍哥怎麽會是無情無義的人呢。人家姑娘爲他奉獻了一輩子的幸福,他怎麽可能不聞不問,不理不睬呢?藍哥,你可得摸摸良心,你犧牲了幸福,人家姑娘還不一樣。而且,憑你現在這模樣,能有姑娘死心塌地的跟随你,就應該知足了!”
“是啊,要才無才,要品無品,能娶到老婆就不錯了。”
“說不定,早就生米煮成了熟飯……”
沒等趙赙禮把話說完,藍淩波一腳踢到了他的屁股上,将他踢出了好幾米遠。
“藍哥,你也太狠了吧,想讓我老趙家斷子絕孫啊!”摸着屁股上的腳印,趙赙禮痛得咬牙切齒。
“活該,誰叫你胡說八道?藍哥可是正人君子,就算壞了人家姑娘的清白,也不會不承認的!”一邊說着,謝昶倫一邊閃開了好幾步,“藍哥,你說是不是啊?”
“藍哥,别跟他們一般計較。”秦孝東在藍淩波的肩膀上拍了拍,“男子漢大丈夫,最了就做了,怕什麽?大不了,跟人家姑娘過上一輩子,反正吃虧的也不是你!”
這次,秦孝東的反應更快,在藍淩波還沒有飛出腳來的時候,就跑開了。
“幾個混小子,看我怎麽收拾你。”被别人抓着痛柄,藍淩波也有點來火了。
“喂,别鬧了!”白佑彬叫住了四個難友,“有車來了,大家上高地!”
西面,兩盞明晃晃的車燈正在緩緩靠近。
“沖鋒,沖鋒……架起我們的大炮……瞄準敵人的桅杆……裝好鋼鐵的炮彈……用我們的鮮血,用我們的意志,用我們的生命……向敵人開火,向敵人的戰艦開火……開火……開……開火——”
參差不齊的軍歌聲中,五個衣冠不整,渾身散發着酒氣的年輕學員迅速跑到了前面路邊的土坡上,同時擺好架勢,拉下了褲子上的拉練,做好了發射的準備。
轎車駛到的時候,五條水龍騰空而出。
幾乎同時,“嘎吱”一聲,轎車停了下來,車門也“砰”的一聲推開了。五個年輕學員來不及收回已經射出的“炮彈”,剛從車上下來的軍官立即被淋成了落湯雞。
“我的媽,是‘萬惡不赦’!”
随着趙赙禮的驚恐尖叫聲,被淋了個當頭的軍官擡起了頭來,五個開始還得意萬分的年輕人頓時傻了眼。
來的不是别人,正是他們的“總教頭”萬開福少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