驅逐艦以三十五節的速度航行時,即便海面上風平浪靜,戰艦内也颠簸得非常厲害。
“将軍,咖啡!”
江洪波接過了大副遞來的,冒着熱氣,下寬上窄,縱剖面呈梯形的鉛制咖啡杯,喝了一口後,就放在了旁邊的舵台上。
前方,霧氣升騰的海面上,能見度不到一公裏。
真是鬼天氣!
隻是,夏季的馬六甲海峽就是這個樣子,十天中,有八天陰雲密布。
見到江洪波擡起手腕,掌舵的二副趕緊說道:“将軍,還有半個小時。”
江洪波點了點頭,目光又回到了前方的海面上。
陳錦寬元帥爲什麽要找董翔宇,而且這麽急着找董翔宇?
董翔宇是誰,江洪波當然知道。
半年前,當那個戴着金絲眼鏡,看上去文質彬彬,根本不像搞科學研究的,帝國工程院曆史上最年輕的院士拿着陳錦寬元帥的親筆介紹信找上門來的時候,江洪波就知道,董翔宇是不能得罪的“大人物”。
後來,他還專門調查過董翔宇的背景。
在帝國科學界,特别是化學界,董翔宇的名聲極爲響亮。三十八歲的時候,他就成功當選帝國工程院院士,成爲三百多年來,最年輕的工程院院士。與其他大部分熱衷于理論研究,或者在實驗室敲敲打打的科學家不同,董翔宇常年在外奔波,尋找新的油田,并且測算油田儲量。
即便江洪波對化工并不了解,可是在他看來,堂堂院士,有必要在外奔波嗎?
再說了,董翔宇研究的是化工,而不是重油勘探與重油開采,他去油田上做什麽,這不是搶别人的飯碗嗎?
更讓江洪波想不通的是,董翔宇與陳錦寬沒有任何關系。
當然,讓江洪波想不通的事情還有很多。
不多時,籠罩在海霧中的灰色地平線從海面下“冒”了起來,驅逐艦也開始減速。未等驅逐艦靠上碼頭,江洪波就來到了露天甲闆上。碼頭上,前來接他的吉普車已經發動,見到江洪波登上碼頭,司機趕緊扔掉了手上的煙頭,拉開了車門。
“将軍!”
江洪波微微點了點頭,上車後,說道:“去油田,知道董翔宇教授在哪嗎?”
“已經派人去通知教授,大概已經到了吧。”
江洪波沒再多說,司機也閉上了嘴。
不到半個小時,吉普車來到了位于巨港西北的“巴鄰旁油田”。
這是帝國在蘇門答剌島發現的第三座油田,也是最新發現的大油田之一。據初步估計,該油田的重油儲備量大概有三億噸左右,是之前發現的“文萊油田”,以及“杜邁油田”的兩倍以上。
半年前,董翔宇找到江洪波,正是要江洪波爲他提供勘探油田的設備。
油田的開發工神作書吧還在準備之中,大量的設備随意的堆放在道路兩旁,幾座剛剛建起的鑽探平台正在将黑糊糊、漿糊狀的物體從地下抽出來。那就是神作書吧爲戰艦與發電廠的燃料,以及化工原料使用的重油。
海軍的血液!
江洪波淡淡一笑。
燃油鍋爐的出現,将海軍戰艦的性能提高了一大截。從此以後,重油就有了“海軍的血液”這個稱呼。
吉普車在用木闆搭成的勘探指揮所外面停了下來。
不用進去,江洪波都看了出來,這裏的條件非常簡陋。
“将軍!”
還了個禮之後,江洪波對站得筆直的軍士問道:“董翔宇教授在哪?”
“就在裏面,他正在收拾行裝。”
“你們在外面等着,汽車别熄火,我們馬上就要回去。”
說完後,江洪波進了木棚。對着他的,是一個穿着藍色工神作書吧服的背影。在那人轉過身來之前,江洪波迅速掃了眼。房間裏到處都是瓶瓶罐罐,以及一些簡單組裝起來的實驗儀器,其中好幾樣,還是江洪波設法搞來的。
難道,董翔宇在這裏搞實驗?
“将軍,很高興見到你!”
聽到董翔宇的聲音,江洪波回過神來,同時朝董翔宇伸出了右手。當他看到董翔宇的面貌時,頓時瞪大了眼睛。
在他面前,既不是半年前那個精神抖擻,文質彬彬的學者,也不是衣着整齊,頭發淩亂的科學家,而是一個臉上爬滿了黑色油煙,衣服上到處都是油漬的“工人”。不過,江洪波一樣就認了出來,對面這人确實是董翔宇!
“真是不好意思,我也才收到消息,沒來得及……”
“教授,你真是讓我感到意外。”江洪波勉強笑了笑,“陳錦寬元帥讓我來接你,我們趕緊出發吧,驅逐艦還在港口等呢。”
董翔宇的眉頭微微皺了下。“好吧,給我五分鍾時間。”
“我在外面等你,若有什麽需要幫助的……”
“沒事,我就收拾點個人物品,五分鍾足夠了。”
江洪波沒再多說,離開了木棚屋。
五分鍾不到,換上了一套幹淨衣服,提着一具藤條箱的董翔宇走了出來。隻是,時間太匆忙,他沒有來得及洗掉臉上的油污。
“教授,我來幫你吧!”軍士很是積極。
“不用,我自己來就行。”董翔宇攥緊了手上的藤條箱,好像裏面裝着他的身家寶貝一樣。
“我們趕緊出發吧。”江洪波沒有多羅嗦,“下士,你趕緊返回港口,讓‘宜興’号做好起錨準備。”
“是!”
先行前來通知董翔宇的軍士駕駛着吉普車首先出發,随即,江洪波與董翔宇搭乘另外一輛吉普車離開了油田。
一路上,江洪波都在留意董翔宇的神色。
好幾次,他都想打破沉默,找點話題,比如詢問下董翔宇在這邊搞的研究,油田的開發進度等等。最後,江洪波還是忍住了。因爲他看了出來,董翔宇的心情有點沉重,而且沒有想與别人聊天的意思。
傍晚,“宜興”号驅逐艦回到了獅城軍港。
如同江洪波所預料的一樣,陳錦寬派來的吉普車就停在碼頭上。而江洪波沒有料到的是,陳錦寬元帥親自前來迎接董翔宇。
“元帥!”
陳錦寬隻是朝江洪波點了點頭,随即對董翔宇說道:“教授,時間緊迫,等我在路上跟你解釋吧。”
“沒問題,隻是我想吃點東西。”董翔宇尴尬的笑了下,“到現在,我還沒有吃午飯呢。”
“戰艦上準備了飯菜。”陳錦寬似乎不想浪費時間,他朝旁邊碼頭上的那艘巡洋艦指了一下,“雖然簡單了一點,但是帝國海軍的夥食還不錯,應該不會讓教授失望的。”
“也行,那我們趕緊過去吧。”
陳錦寬點了點頭,這才對江洪波說道:“你也跟我們一起回國吧。我已經安排祖壽清幫你看管艦隊。”
“這……”
沒等江洪波開口,陳錦寬就陪着董翔宇上了車。無奈之下,江洪波也隻能坐上吉普車。
祖壽清少将是江洪波的搭檔,南洋艦隊參謀長。一般情況下,如果江洪波不在艦隊,就由祖壽清全權負責艦隊事務。
很快,“無錫”号巡洋艦在兩艘拖船的推動下離開了碼頭,進入了通往外海的主水道。随着煙囪冒出縷縷青煙,兩具直徑三米的螺旋槳在蒸汽輪機的帶動下飛速旋轉,戰艦開始加速。駛出港口的時候,戰艦的速度已經達到了十二節。調整好航向後,戰艦繼續提速。很快,這艘排水量近萬噸的龐然大物劃開了黑漆漆的海面,以三十二節的最快速度向着北面,也就是帝國本土的方向疾馳而去。
神作書吧戰室内,江洪波面色凝重的看着對面正在狼吞虎咽的董翔宇。
雖然無法看到外面的情況,但是在海軍服役了三十多年,江洪波能夠根據艦體有規律的震動判斷出蒸汽輪機的運轉速度,從而推斷出戰艦的航行速度。
爲什麽這麽急?
即便采用蒸汽輪機之後,戰艦能夠以最高速度的持續續航能力大幅度提高,可是一直用最高速度航行,對戰艦的動力系統,以及推進系統是極爲嚴峻的考驗,同時會加快蒸汽輪機,以及減速齒輪的磨損,縮短動力與推進系統的壽命。
在非戰時情況下,即便不考慮燃油經濟性,戰艦也很少以最高速度持續航行。
“飽了!”董翔宇推開了面前的飯盒,同時用袖口擦掉了嘴上的油水。“真是不錯,帝國海軍的夥食水平确實比陸軍好多了,難怪有那麽多人想加入海軍。”
江洪波也在這個時候回過神來,随即就朝陳錦寬看了過去。
“教授,如果你喜歡的話,我可以爲你提供海軍的夥食補助,隻是,這不是我們談論的重點。”陳錦寬一邊說着,一邊将放在手邊的文件推到了董翔宇的面前。“這是今天剛剛簽署的協議,從明日……”說着,陳錦寬看了眼手表。“準确的說,四個小時後,《華盛頓海軍軍備條約》就正式神作書吧廢了。”
“你是說……”董翔宇微微一驚,接着就拿起了文件,“這又是……”
江洪波也很是驚訝,同時把目光轉移到了董翔宇手裏的文件上。
“這是我們與美英法德四國簽署的臨時協議。”陳錦寬一邊說着,一邊拿出了香煙。“按照這份協議,即便在日本退出的情況下,我們也應該盡量避免出現海軍軍備競賽。另外,意大利與奧斯曼土耳其暫時沒有簽署這份協議。當然,這隻是臨時協議,而不是正式協議,隻有在各國政府在上面簽字之後,該協議才會正式生效。”
董翔宇微微點了點頭,迅速翻開了起來。
“元帥,你是說……”江洪波忍不住了。
“對我們來說,現在還不是參與軍備競賽的時候。”陳錦寬勉強笑了笑,又對董翔宇說道,“教授,油田那邊……”
“沒有任何進展,至少在我離開前沒有任何發現。”董翔宇聳了下肩膀,“我會加快進度,另外聽說國内也發現了兩座新的油田,這次回國,我順道去看看,希望不會再次讓我失望。”
“希望如此吧,隻是我們不能把希望完全寄托在這上面。”
“那麽……”董翔宇放下了文件,沉思了一下,說道,“我們最好立即去見白老。”
陳錦寬點了點頭。“我們正在前往永興島的路上,大概後天上午就能到達。另外,我還通知了你的幾個同學,大概他們也正在趕往永興島。”
白老是誰,爲什麽要去永興島?
江洪波皺起了眉頭,沒人解答他的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