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們去哪兒聊?”萬裏江問。
朗坤已經擡腳往後院走去了,“當然不是在這裏,你看這裏能聊?”
隻見前廳裏橫七豎八或躺或坐着一群醉鬼,就在剛才朗坤和萬裏江互相沉默無語的時候,他們又喝了不少酒,一群人喝高了就根本沒形象可言——除了霍刑。
霍刑看了眼朗坤,朗坤朝他露出一抹笑容讓他放心,便帶着萬裏江往後院去。霍刑坦然地坐在原地自斟自飲,經過白天的事情,他突然想通了很多,現在也不想跟着朗坤了,恰好這時候老孫來找他有事,霍刑也就沒再看他,自顧自和老孫說話。
就在這時,原本在霍刑身邊嘴得快要升仙的裴若賢突然站起來,睜着一雙看似清明的眼睛看向萬裏江,“老萬,你要去哪裏?”
“”萬裏江無語地看了眼裴若賢,這家夥,醉了也不忘盯着自己,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雖然心裏在吐槽,可萬裏江仍然對裴若賢解釋道:“我和朗坤有點事要說,就在後院,很快就回來。”
裴若賢搖搖頭,“不行,我得和你一起去。”說完,他拖着醉醺醺的身體就要跟上去。
“不準跟着,給我乖乖待在這兒!”萬裏江聞言語氣突然嚴肅起來,令人驚奇的是,裴若賢的表情在聽到這句話後立刻變了,變得看上去特别委屈,甚至有點不依不饒但是迫于萬裏江的淫威不敢再說下去的意思,就這麽眨巴着眼睛看着萬裏江。
萬裏江:“”
朗坤立刻把眼神投向霍刑:有□□,我聞到了八卦的味道。
霍刑回以眼神:嗯哼!
朗坤:嗯哼是什麽意思?
霍刑:嗯哼!
朗坤:
霍刑朝朗坤擺擺手,示意他趕緊帶老萬走,自己則是拉着裴若賢坐下,誠邀他再喝一杯。
裴若賢哪肯坐下,他就想跟着萬裏江,知道被對方威脅似的狠狠瞪了一眼,才有所收斂。
萬裏江随着朗坤來到後院,此時外面又下起了小雪,朗坤一揮手,一道魔障将後院籠罩起來,擡起頭就可以看到明亮的月光下雪片如鵝毛般緩緩墜下,但一碰上魔障就消失不見,兩人站在院子裏完全不用擔心被雪雕刻成雪人。
“難得啊,老萬你居然還有事要單獨找我談,怎麽?領導是要找我談談思想作風問題嗎?”朗坤喝了口酒,調侃道。
萬裏江搖頭,“不,我想和你聊聊嶽貞。”
“哦?他怎麽了?”聽到嶽貞的名字,朗坤心裏并沒有太大的感覺,反而顯得很平靜,而且那種平靜并不是裝出來的,他真的無所謂。
“你聽到他的名字,沒有什麽想說的嗎?”萬裏江試探着問。
“沒有。”朗坤搖頭,“對他我已經無話可說了,哀莫大于心死,失望大概就是這樣的吧!”
朗坤抿着酒,偶爾擡頭欣賞落雪,很釋然很輕松的樣子。
萬裏江歎了口氣,“看來老霍的推測是對的,果然是仙族影響了你,如今情況有所好轉,我也就放心多了。”
“聽老萬你的語氣,似乎在你提及嶽貞的時候,我應該有很激烈的情緒反應,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挺平靜?”
“之前的你确實是這樣,一對你提起嶽貞就顯得很暴躁,莫非這些你都忘了?”
朗坤一愣,随即表示自己沒有忘記,隻是這幾天日子過得太舒坦,這些不開心的事情在他心裏慢慢淡化罷了。
“所以老萬你今天不是爲了找我聊思想作風問題,而是爲了聊我個人情緒問題?”朗坤嗤笑一聲,“我都不知道你什麽時候轉行當心理輔導師了呢!”
“不,我今天找你,是爲了聊關于嶽貞的手術問題。”
“!!!”
手術這件事朗坤當然沒有忘記,要讓嶽貞徹底忘記現在和過去所有的一切,專心做一個普通人類的記憶替換手術,主刀人是裴若賢。手術會爲嶽貞帶來風險和痛苦他是知道的,這也就是爲什麽最近他沒有提起這件事的原因,排除了因爲仙族而造成的偏激激烈情緒後,他很冷靜地思考過,到底要不要讓嶽貞受這份苦。
“手術什麽時候進行?”朗坤又喝了口酒,他突然覺得嗓子幹得可怕,像是要冒煙似的。
“這也是我想和你聊的話題之一。雖然嶽貞已經喪失了作爲魔族的一切,從體質上來說已經是一個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人類,可畢竟你是他的哥哥,這件事辦還是不辦、什麽時候辦,我都得征詢你的意見,要不是最近你和老霍休假沒來上班,我早就該找你聊這件事了。”
“所以今天你們到底是不是來我家跨年的。”否則怎麽會在這個氣氛歡愉的時刻說起這個。
萬裏江明白他的意思,當即表示當然是來跨年哈皮的,隻是時機正好,他怕再不找朗坤聊聊,會直到過年都再沒機會了——畢竟今年過年早,他可不想嶽貞這顆□□留在部裏過年,這不是給他添麻煩麽!
朗坤點點頭,一口飲盡杯中酒,沉吟道:“我知道了。這樣吧,事不宜遲,等元旦假期過後就動手,你看怎麽樣?”
萬裏江求之不得,忙說ok沒問題,他讓裴若賢準備一下,假期結束就動手。
兩人商量完這些,朗坤似乎松了口氣,又似乎更沉重了,從萬裏江那裏又分了半杯酒,兩人一碰酒杯,在“叮”一聲脆響中一飲而盡。
這一晚除了作爲主人的霍刑和朗坤,其他人後來都喝高了,但是百花巷的宅子不大又壓根沒裝修客房,根本沒辦法安排這些人好好休息,可把朗坤給頭疼的。
爲此老萬主動請纓,表示可以通宵燒地龍,就讓客人們睡在前廳算了。
這也是沒辦法中的辦法了,朗坤讓雲家三姐妹進來把殘羹冷炙和滿地酒瓶給收拾幹淨,把在前廳裏躺得橫七豎八的一群人擺放整齊,又讓雲家三姐妹把家裏備着的褥子被子全拿出來給這些人,這才和老孫道了晚安,準備洗洗睡。
臨走前,霍刑拉了朗坤一把,“等等。”
朗坤:“???”
霍刑笑着掏出手機替他們拍了張照發到朋友圈,配字:都挺屍了,百花巷停屍館,歡迎各位家屬前來領取“遺體”。
朗坤掏出手機一看,嘴上說霍刑實在是太陰損了,其實壓根沒覺得他有多陰損,誰叫這群嚷着要來他們家跨年的家夥,到最後根本就是自己把自己灌醉了,什麽跨年通宵哈皮,全都被酒精沖到下水道去了。
“也不知道他們來幹嘛的,好好的壞了我們的跨年夜。”這麽浪漫的時刻,和霍刑重逢後一起跨過的第一個年,如此具有浪漫意義,就這麽沒了,真可惜。
“還說,要不是你心軟答應他們,也不至于這樣。”
“個麽你是怪我咯?”
“并不,怪我沒早點請他們來做客,否則也不至于湊在今天這個好日子了。”
“這還差不多。”見他主動認錯,魔尊大人表示很滿意,孺子可教,親自帶大的孩子果然不是白眼狼。
但是頭色狼,嗯!
回到房間,朗坤先拿了換洗衣物去洗澡,等霍刑也洗完出來,朗坤早就準備好了風筒,打算替他吹頭發。霍刑一向享受這樣的溫情時刻,他過去坐到厚實的地攤上,朗坤坐在床上叉着腿放在他身體兩側,這個位置正好方便他替霍刑吹頭發,簡直最萌高度差。
等頭發吹到半幹的時候,霍刑才問他萬裏江剛才找他聊什麽,因爲縱然聰明如霍刑,也同樣想不出萬裏江有什麽是能和朗坤單獨聊的。
“老萬啊他找我聊嶽貞的事情。”
聽到“嶽貞”兩個字,霍刑的神經瞬間繃緊了,鑒于之前朗坤情緒反常的情況,要他不緊張也很難,“嶽貞怎麽了?”
“沒什麽,不是要替他重塑記憶麽,老萬問我什麽時候比較合适。”
“哦”霍刑瞬間放松了身體,“那你是怎麽說的?”
“我覺得元旦假期後比較合适,你說呢?”
“嗯?真的決定了嗎?不再考慮考慮?”
朗坤搖搖頭,收起風筒,但手仍然在霍刑觸感極佳的發間撫摸,“沒什麽好考慮的,他的存在就是我心尖上的一根刺,不除之而後快,我無法安心。你不用太過擔心我,之前情緒激動的原因已經找到,如今縱然我心裏還有不忿,可那些終歸會随着時間的推移而淡化,而不是随着時間的前進而變得深刻。”
“你能想明白就最好了。”霍刑沒有起身,也沒有回頭,而是拉過朗坤的手親吻着,朗坤則是微微彎下腰,将自己的臉頰貼在他的發上,兩人汲取着對方身上的溫暖,愛意和溫情在此刻再次溢滿。
第二天一早,睡了一晚上地闆渾身又酸又痛的衆人醒來,雲裏霧裏地和老孫道别各自打道回府,等回家又睡個痛快後再醒來,一群人看朋友圈立刻就炸了——新年的第一天,霍刑你特麽還讓不讓人好好活下去了!
然而罵歸罵,也沒誰真的爲了霍刑的這個玩笑而生氣,畢竟他們的這份工作生死無常,大家看穿了,也就百無禁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