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霍刑修長的手指捏着朗坤遞過來的照片,每一張照片上都是死者的慘相,卻因爲他那好看的手指襯托着,而顯得不那麽猙獰了。

此時日頭偏西,陽光斜打在霍刑的臉上,使他的頭發看上去是溫暖柔和的栗色,而面目也被鍍上了一層金光,他眼眸低垂,從朗坤的角度看過去,能看清那兩排長而密的睫毛,模樣英俊到叫人怦然心動。

這樣一幅叫人賞心悅目的畫面,就好像夢裏才會出現似的。

朗坤魔怔了,不由自主地動了動嘴唇,直到霍刑投過來意味深長的目光,他才猛然意識到自己剛才說了什麽,他說——

“霍醫生,你真帥。”

如果說剛才是情不自禁地被吸引而說出那句話,那麽現在就是羞愧到恨不得找個洞鑽進去。朗坤懊惱地低着頭,根本不敢去看霍刑的臉,畢竟那樣的話由一個男人對另一個男人說出口,本身就畫風非常詭異,更遑論還是由一個gay說出口,其中深層的含義,恐怕不止朗坤自己,就連霍刑都該懂得。

朗坤啊朗坤,藥丸藥丸,你這是藥丸啊!

朗坤恨不得回到一分鍾前抽自己兩個嘴巴子,警告一分鍾前的自己絕不能把那句話說出口,不要在工作中感情用事。

然而霍刑似乎并不在意朗坤的唐突,他強迫自己因爲聽到朗坤的話而紊亂的呼吸平靜下來,繼而用一種絕對平靜的語氣,直白地問道:“你是gay?”

“額”

朗坤不可置信地擡頭看向霍刑,隻見他将照片覆在桌上壓着,一手撐着下巴,看向自己的表情有點意味不明。

他那樣的表情,叫朗坤無論如何都沒辦法不多想,本來挺機靈一人,頓時嘴拙,讷讷道:“是,如果霍醫生你介意的話”

“我不介意,事實上,同性戀在國外并不少見。”霍刑聳聳肩,“隻是有點意外,畢竟你看上去不像。”

聽他這麽說,朗坤瞬間想起來了,霍刑他剛從國外回來,想必思想開放的西方國家對同性戀也相對寬容一些,霍醫生在國外生活那麽多年,即使自己本身是個直的,耳濡目染之下應該也不會對同性戀群體的人有什麽看法。

想到這裏,朗坤松了口氣,笑着調侃自己道:“那是,畢竟誰都不會把同性戀三個字寫在臉上的嘛。”

霍刑點點頭,又問:“陳隊長他們知道嗎?”

“不知道,沒想好要說。”

“你現在還年輕,倒也是沒什麽問題,可是這麽一個大好青年,過幾年事業蒸蒸日上,可就有人排着隊要替你做媒了,到時候怎麽辦?瞞得住嗎?”這麽問的時候,霍刑覺得自己的語氣酸溜溜的,然而朗坤并沒有聽出來,神經就是辣麽粗!

“的确,過些年可能就瞞不住了,不過工作情況這麽特殊,實在是不能像常人這樣自由戀愛,且走且看吧。”因爲實在是不能接受女性,也不願意去糟蹋别家的好女孩,所以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哪怕過些年要被催婚甚至被逼去相親,也一概不能動搖,最多也就是被單位裏好做媒的大媽多唠叨幾句,就當聽說唱rap好了。

說到這裏,朗坤反應過來了,一臉不可置信地看着霍刑,“霍醫生你套我的話!不行不行,不能光說我,也說說你。”

這樣一來,兩人之間的距離似乎不經意間拉近了一些,霍刑毫不在意道:“你想聽關于我的什麽?”

霍醫生的語氣特别特别清淡,好像一副有問必答的樣子。

朗坤頓時有種惡作劇的沖動,不懷好意地問他,如果有朝一日被同性表白了,是不是能接受。

不得不說,這個問題,其實夾帶着一些他的小小私心,然而此時此刻,whocare?

霍刑聞言先是愣了一下,随即便笑開了,那笑容有點暧昧,又似乎什麽都沒。

朗坤頓時摸不透霍醫生是什麽意思,然而剛才鼓起勇氣問了問題,現在倒反而被霍刑那模棱兩可的态度搞得不敢再進一步,便在心裏道:也罷也罷,瞧霍醫生那樣子,或許不如鋼筋那般筆直,但絕不是個輕易能掰彎的,純gay還是别對這樣的男人有多餘的想法好。

幸好霍刑也沒讓他太尴尬,而是重新拿起照片,将話題牽回到案子上。

“案子我已經大緻了解了,你呢,對這件案子有什麽看法?”霍刑擺弄着照片問朗坤。

“唔”朗坤撓撓頭,“想法挺多,你确定都要聽?”

霍刑打了個“請”的手勢,示意他說。

朗坤拿起第一個被發現的死者的照片說:“這是第一個被發現的死者,被害人名叫高璨,是本市新近崛起的啓程金融投資行的老闆,而地點”朗坤點了點案卷,“就是在他的辦公室裏。”

“哦?是第一案發現場?”

“是的,經過勘察,證實發現死者的辦公室即第一案發現場,而且屍體當時已經有迹象。”

霍刑皺眉,“?多久發現的屍體?”

“新年假期以後,員工按時上班,保潔工進去打掃的時候,第一個發現屍體。”

霍刑沒說話,沉吟着點點頭,似乎在想什麽。

“監控我們都查過了,因爲是做金融投資行業,牽涉到國際期貨業務,所以啓程投資行的放假時間比較晚——咱中國人過年,老外又不過,股市期貨都正常交易,所以大年那天投資行還在上班,直到下午股市收盤後才算正式放假。”萬惡的資本主義啊,爲了賺錢真是喪心病狂壓榨員工,還給不給過個好年了!

朗坤很有眼力見,一邊說一邊将案卷翻到其中一頁給霍刑看。

“那天确認所有員工都離開後,監控顯示高璨又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大約半小時後鎖門離開。”

“既然離開了,又怎麽會死在辦公室的?”

“這個嘛,據高璨的妻子口供,那一晚原本是他們大家族聚會,但是飯吃到一半,高璨接了個電話就急匆匆說要回公司,而啓程投資行的監控也顯示,大約九點半左右,高璨重新回到了公司,所以我們判定,事發時間大約在年三十兒十點左右。”

“這說不通,大年三十兒回公司已經很奇怪了,七天不和家裏聯系,難道高璨的家人都不擔心嗎?”感覺他的家人疑點重重。

“這倒也不是,老公過年過節的要加班,他老婆是司空見慣了,再加上本來就打算過年帶兒子去歐洲玩半個月,年初一出發,在國外手機沒信号,就沒顧得上和國内的丈夫公婆聯系。”

“”

“呵呵,心挺大是不?”

“在外面吃香喝辣半個月,回來發現老公死了,也是倒黴。”

“可不是嗎,現在整天鬧,三天兩頭給局裏打電話,說我們破案不力,沒給他老公一個交代,早幹嘛去了。”

朗坤發誓,說這些的時候,他絕對絕對沒有仇視萬惡的有錢人!

歐洲半月遊什麽的他也好想去啊!

“這件案子,你們叫它山茶花殺人案,是因爲每個死者身上都放有一朵山茶花的關系?”

“是的,雖然放置的位置不同,但确實是每一具屍體都有。”

雖然不可考據,但是朗坤卻堅信,這樁連環殺人案兇手的這一行爲,是在向被改編成電影《黑色大麗花》的真實事件緻敬,因爲除了第七位死者王琳琳,前六位死者的屍體上都有猙獰到近乎變态的傷口,内髒有不同程度的損傷或缺失,并且傷口上會被放上一朵顔色鮮豔的山茶花。

他将自己的想法說給霍刑聽,但沒想到最後霍刑卻否定了他的猜想,“我倒覺得,犯罪嫌疑人的作案動機和黑色大麗花沒什麽關系,反而是死者之間有一個共同點,那個作爲犯案動機,或者更靠譜。”

說着,霍刑将幾分關于死者的案卷中的某幾行指給朗坤看,“你看,第一個死者高璨,按照你的調查,他所經營的金融投資行最近風頭正盛,可以說不出半年,就能跻身本市金融投資行業第一線。”說着,霍刑看了眼朗坤。

朗坤點點頭,霍刑又繼續道:“再看第二個死者,在工作中一直郁郁不得志,哪知道死前幾個月,他的前上司突然離職不說,還爆冷門推薦他坐自己的位置。”

第三個、第四個,甚至到第七個,苦苦熬了幾年終于能通過人才引進政策審核,再過半年就能拿到本市戶口的死者王琳琳,無一不是經曆了一段或長或短的低迷期後,運勢突漲,走向人生巅峰的。

人雖然不能一直倒黴,也不能一直好運,可每一個死者都是突然走運起來,這就不得不耐人深思了。

霍刑的分析簡直讓朗坤醍醐灌頂,他們以前隻顧着找死者的其他共同點,卻沒有往這一方面想,看來還是思路不夠廣。一個方面有了眉目,那麽新的問題又來了——

山茶花在本樁殺人案裏,到底代表着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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