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特使來訪這種事,以他冷淡的性子應該是不感興趣的。南慕辰不是沒注意到從四面八方向他投來的目光,有詫異,有猜疑,也有忌憚,似乎還能聽到他們時而交頭接耳的議論聲音,不過他統統選擇無視,老實說對于今天的場面,他是不厭其煩的,要不是因爲
蘇沐沐那個好管閑事的女人,他說什麽也不會将時間浪費在這裏。
因爲陸琪被留在了定王府,所以他随身的護衛理所當然的就變成了疾影,依舊是那一身黑衣,表情冷然的站在南慕辰身後。連翹被安排在了暗處,謹防有不知道的小人在暗處有所動作。
南梓琰的座位就安排在他左手邊,又是個閑不住的性子,扭着身子對他叽叽喳喳的說着話。
南慕辰隻聽不應,他這五弟就是太過活潑好動,若是自己出聲回應,他一定會說的更加起勁兒,還不如什麽都不說,就這麽聽着,若是說的乏了,他自然就會停下。
實際上南慕辰的人是坐在氈墊上,心思卻早已神遊天外,眼睛時不時向着承澤殿外瞟去,像是在等着誰。
視線收回時,無意間發現坐在他對面的南天霖,正用一種高深莫測的眼神看着他,他淡定自若的回看過去,南天霖的視線卻又和他錯開了,像是故意不願意與他對視。
南天霖今天穿了一件墨綠色銀絲暗紋團花長袍,無端生出一種莫名的壓抑感,但那俊美明朗的五官,又硬生生的将身上那份壓抑感收住了幾分,但還是讓人感覺到不舒服。對于這個同父異母名義上的二哥,南慕辰感覺他身上的氣質太過奇怪,讓人看不透也猜不透,性子也是内斂的,隻是這内斂的勁兒卻不讨喜,反正他是不喜歡,而且他很肯定,不止他一個人有這樣的想法
。
在南天霖的身旁,坐着一個打扮端莊的美婦,應該是南天霖的正妃。
“北旌國特使到--”随着殿外守門太監的一聲喊,兩個身着異裝的男人一前一後走了進來,承澤殿中的不絕于耳的議論之聲總算戛然而止,就連一直在南慕辰耳邊嬉鬧的南梓琰都一改先前的皮樣,規規矩矩的端坐在自己的位
子上。
“北旌國尋王百裏羽荀、威武将軍裘德明,拜見南祈國君。”
那兩人走到殿中仍然是一前一後的站定,先将雙手張開舉過頭頂,并列合十,然後慢慢豎直放下至胸口位置,之後跪下,雙手攤開掌心向外平放在地上,與肩同寬,同時叩下了頭。
跪在前面的是北旌的尋王百裏羽荀,一身繡着奇異圖紋的圓領錦緞長袍,高高的衣領遮住了整個脖子,衣擺處用七色絲線勾出連綿起伏的波浪樣式,用亮片稍作點綴,隻有那兩截袖子是不同的白紗質地。
看容貌不過二十出頭的年紀,驚才風逸,氣質不俗。
身後的裘德明一身銅色铠甲,不同于南祈的将軍,那一身铠甲的肩膀處豎着兩根長長的白角,看樣子像是猛獸的牙齒,年近半百,蓄着一口濃密的黑胡子,一雙吊睛大眼,樣子頗爲兇悍。
看這架勢,應該是北旌最高規格的叩拜禮了,南慕澤笑意盈盈的道:“二位一路辛苦了,快快平身吧!”
“謝聖上。”百裏羽荀擡頭起身,看着坐于龍椅上的南慕澤,淺笑恭維道,“久聞南祈國聖上年輕有爲,長相駿雅,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尋王爺過獎了,依朕看,尋王爺才是真的一表人才,再加上身後的這位裘将軍,一看就是孔武有力,北旌國果然人才輩出,讓朕好生羨慕啊~”若論說恭維話,他南慕澤也是說的到位了。
“哈哈哈哈”百裏羽荀爽朗的笑了,笑聲萦繞在承澤殿的殿梁上,纏繞了好久才散去,“既得聖上如此褒獎,羽荀先代我北旌國千萬子民謝過聖上!”百裏羽荀雙手合十,對着南慕澤彎腰行了一禮,笑道:“既然聖上如此快人快語,羽荀也不是矯情的人,就照實說了。正如之前兩國通信的信箋上所說,其實羽荀此行帶着使團前來,是爲了向聖上請求和親
的。”“想必聖上也知道,這幾十年來,東臨打着四國統一的旗号,一直觊觎并企圖吞并我北旌的疆土,我北旌雖然自诩物産豐富,并有着極佳的地理位置,但也明白若是某天東臨真的來犯,僅憑着北旌一己之力
,是無法抵抗東臨攻勢的。”
“東臨國君是衆所周知的麻木不仁,倘若有天真的對着北旌宣戰,那無疑是将北旌的子民置于水深火熱之中,所以還請聖上爲我北旌國子民提供庇護。”
“若是聖上此次同意和親,我王承諾我們北旌國将臣服于南祈國,甘做南祈國的附屬國,與南祈國永世交好!”百裏羽荀說到最後,竟然又對着南慕澤行了個大禮,身後的裘德明亦随着行了大禮。
這一番慷慨激昂,和那一身大義凜然的正氣,讓南慕澤說不出的贊賞。南祈的國風是以“仁政”爲主,不好戰也不喜戰,認爲凡事以民爲本以人爲先。
百裏羽荀字字句句都是在爲北旌的子民考慮,這與南祈的“仁政”思想不謀而合,更說出了南慕澤的心聲。而且爲了和平,竟然甘願爲他南祈的附屬,如此深明大義,光憑這份氣度就已經足夠讓人敬佩。
這有人滿意,自然就有人不高興了。
田相坐在衆多文武百官之中,拿起身前桌上的杯子假裝喝茶,兩隻陰沉的眼睛露出怨毒之光,透過眼角直直射向坐在龍椅上的南慕澤。哼,南慕澤小兒,看你還能高興到幾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