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和尚緣裏每天堅持敲鍾,空緣方丈每日誦經抄書。
而那棵樹下,每日都有人在綁紅布。
來前緣寺的人都知道,這寺裏有個男人,每日都在撿騙走的紅布,然後又飛到樹上,把斷了的紅布接上。
日複一日,從不間斷。
不曾有人見過他消失過、休息過。
他似乎精神很旺盛,不知道累,不知道餓。
除非小和尚緣裏來給他送吃的,他會吃上那麽幾口。
鍾聲每日都會響,小和尚緣裏從隻能摸到最低的樹枝,已經能夠摸到第二根樹枝了。
今年的雪季來的特别早,緣裏踩着清晨的點來樹下送飯。
師父慈悲,在樹下空了一塊地,搭了座屋子,雖然簡陋,但好在夏能乘涼,冬能禦寒。
“大哥哥,吃飯啦!”緣裏敲着門。
之後就按照老樣子把齋飯放在了門口的地上。
他知道大哥哥會來取。
一回頭,樹上的紅布越來越多,而打的結也越來越多,有的紅布被接了三四次,可仍舊在斷。
門吱呀的一聲來了。
“大哥哥!”緣裏驚喜的呼喊。
這個大哥哥在這裏一年了,卻一句話不說,總是默默地在接紅布,雖不苟言笑,但對他很好。
會給他摘果子,會給他洗澡,會在他生病的時候照顧他。
但卻在一遍遍的叫他一個陌生的名字。
阿爵……是誰?
男人站在門口,整個人仍舊意氣風發,俊朗如斯,唯有那雙眼睛像是僵住了一樣,空洞無神,一點生氣都沒有。
緣裏走過去把碗端起來,“大哥哥,快趁熱吃齋飯吧。”
樹下。
男人蹲在壇子上吃着飯,毫不拘束,也不刻意擺弄尊貴。
小和尚緣裏就蹲在他身邊。
冬天前緣寺的人很少,每天前來上香祈福的人一隻手都數的過來。
“大哥哥,你今天又要撿紅布嗎?”
男人吃完最後一口飯,終于舍得轉動眼睛看他,“叫叔叔。”
小和尚一怔,非常震驚的看他,“大哥哥,你終于開口說話啦?”
他記得大哥哥上次跟他說話的時候,是半年前了。
就是叫他阿爵那一次。
“叫叔叔。”
緣裏微愣,咧嘴一笑,牙齒白白的,“叔叔。”
男人這才收回目光。
一大一小蹲在壇子上,一對鴿子飛了過來,一隻低着頭啄雪裏的東西,而另一隻在啄它,特别像小夫妻吵架,男子哄女子的樣子。
“大哥……額,叔叔你看它們,多有意思,像是一對。”
男人的眼神落在鴿子的身上,毫無波動。
“叔叔,你還有家人嗎?”小和尚緣裏以爲他是孤身一人,不然幹嘛跑到寺廟裏來。
等了許久,等到鴿子都飛走了,才等到叔叔開口。
“有。”
“父母妻兒都在嗎?”緣裏疑惑。
男人卻沉默着沒開口。
他不知道,也不想再知道。
忽然,一道哭唧唧的聲音傳來。
緣裏回頭,就看見一個女子在看着樹上斷掉的一根紅布,哭的甚是難過。
緣裏學着師父的樣子裝模作樣的歎口氣,“哎,感情啊。”
歎号完,他又扭回頭來,“叔叔,你愛過嗎?愛的滋味是甜的苦的?會上瘾嗎?怎麽那些人明明都哭成那樣卻還堅持?”
男人的目光注視着那邊哭泣的女子,他垂眸。
“不愛了。”
愛過,但已經不想再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