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般場景,看在陳落離的眼中又是一陣嫉恨。
然,就在幾人打算說話之時卻注意到了在夏無霜的身後,居然還有一個人。韋曉妹一身水藍色長裙,落落大方,朝着鳳予弦點了點頭,而對方也微微颔首,一齊落座。
在看到韋曉妹的瞬間,陳家母女心頭之上突然一齊湧動出一股不好的預感。這不就是今日在她們陳府跟在夏無霜身後的女子,怎會也出現在這裏?
一個庶女身份,按道理是根本進不來的。
那,她到底是誰…
再看看皇帝此刻的神色之中也帶了幾分詫異,卻沒有半分惱怒,更是讓二人捉摸不透,連一開始準備好的說辭都有些猶豫了起來。
明明一切都是盡在掌控之間,可那個女子一來,這種感受就在一點一點的土崩瓦解,卻又不知緣由,讓人不由自主的産生出了一股恐慌之意。
“去哪兒了?”
落座之後的二人見旁人未曾說話,倒是鎮定自若的先聊了起來,仿佛就是在自己清竹閣中一般,沒有半分的拘謹之色,顯然早就習慣了如此。
許是,不管在什麽情形之下,二人的相處模式也一直都是這般自然純粹。
鳳予弦眉眼帶笑,靜靜盯着自己的小丫頭。早就知道她心中憋着火氣,這樣也好,一下子全都在陳府上釋放了出來,當真是個無法無天的性子。
在今日宮門口看到她時,鳳予弦就大概估摸出了之後的事,卻是未加阻攔,反而便那麽縱容的讓她做了。
一旁坐着的白衣女子拍了拍額頭,姿态閑适,仿佛還有些慵懶模樣,五官中帶着還未恢複過來的倦怠,安靜的靠在身後的軟墊之上,歪了歪頭看了韋曉妹一眼,無比肉疼,“永香樓,許久未去,價格竟是又貴了,浪費了本妃一堆銀子。”
她的紅唇微微嘟起,臉不紅心不跳的撒着慌,聽的韋曉妹一個沒忍住便将自己給嗆住,不停的在一邊咳嗽着。
鳳予弦眉頭一挑,有些狐疑的朝着一邊看去,被盯上的女子連連擺手,“沒事沒事,你們繼續,不用理我。”
餘下,旁邊一衆人也聽的頗爲無奈,這二人眼裏到底還有沒有他們。
當然答案是沒有。
“好,本王回去補給王妃,不能讓王妃浪費。”
從善如流,也極爲寵溺,就算知道面前的人兒是故意的,鳳予弦也完全沒有什麽意見。他的王妃,他養着就是。
果然,此話一出,方才還沒什麽精神的夏無霜瞬間兩眼放光,背脊也跟着挺了起來,笑眯眯點頭答應。
這麽一副谄媚的模樣也讓鳳予弦撇了撇嘴,要知道,夏無霜名下的摘星樓到底有多麽賺錢,就算她成日坐在府裏不動那銀子也是嘩啦啦就過來了,不知道爲何還是對銀子這般情有獨鍾。
一來一往,二人竟是沒有半點要停下來的意思,牽着的手從始至終都沒有松開過,眸子裏也隻有對方二人,生生将皇帝都晾在了一邊。
許久,上位之人依然沒有什麽反應,看的下方陳家三人都有些着急起來。
陳落離過兩日好歹也要嫁過去做側妃,但看看面前這對夫婦的感情,仿佛好的連半個人都插不進去,大大超出了她們的預料。
在她們眼中,這二人也不過就是逢場作戲罷了,皇家之中又哪裏有什麽真愛,都是過眼雲煙。
可是今日一見,就連他們身邊的暗衛都無比鎮定,似乎早就習慣了這般恩愛的二人,才讓陳府幾人的心再次慌亂了起來。
其中,陳落離更是指甲都快要陷入了肉裏去,心中是無盡的嫉妒。這個隻應天上有的男子,爲何偏偏會喜歡一個相府的庶女,她陳落離到底是有哪裏不好,讓他連正眼看一下都不願意。
如花美眷,多少都有自己的一點幻想,當幻想打破,看到背後的現實,仿佛在一瞬間陷入了深淵之中。
皇帝亦是靜靜看着二人,看着溫柔至極也始終含笑的鳳予弦,想到了當年那個驚才絕豔的女子,他的娘親,一如他的模樣。
她,大抵是他心中埋了一生的遺憾。
鳳予弦出生時粉雕玉琢,精緻的眉眼将宮中的一衆公主都比了下去,看着甚爲養眼,他便也多了幾分寵愛。
那時的鳳予弦還不似現在,帶着孩童的天真,帶着少年的張揚,卻是頗爲聰穎,不管學什麽都是一點就通,舉一反三,震驚了已然歸隐山林之中的玄虛大師,特意破例收爲關門弟子。
隻是,沒過幾年,蓮妃暴斃,回了宮中的鳳予弦也像完全變了一個人般,再沒露出過一個笑臉。
就算是對着他,對着他的父皇,都未曾有過一丁點的好臉色。
小小的年紀,一對眸子中便隐藏着濃厚的恨意。不論是誰,都再不讓近身三尺之内,無論男女。他,這麽多年,應該是恨極了他。
直到現在都是,言語中帶着隻有他能夠察覺到的疏離。從那以後,鳳予弦僅僅将他當做君,而再未當過父。
他是愧疚的,可他又是那個高高在上的君主,很多事情不得已而爲之。久而久之,便成了現在這般模樣。
好像已經很多年,再沒有見過鳳予弦這般神情。好像也隻有對上那個小丫頭,他這個兒子的眸中才會這般清澈帶着笑意,隻是再也不是對着他。
或許,夏無霜是他們父子之間的一次機會。
看到二人的相處之後,皇帝心中亦是深深的震撼,原來已經愛到這麽深。
皇家之人向來薄情,沒想到他那最冷心冷清的兒子居然是個情種,一往情深,不計後果。
如若當年自己能夠像他一般,或許現在便不是這般的場面,或許那個女子依舊會陪伴在他身側,讓六宮粉黛再無顔色。
隻可惜,一切都無法回頭。
整個大殿之中,也隻有二人還在不停的說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