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這是什麽嗎?”他問卿酒酒。
卿酒酒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那等從骨子裏流瀉出的不屑,當場就叫木楓瀾惱羞成怒。
他手指一動,卿酒酒四肢亂舞,整個人就像瘋魔了一般往洞外後退。
烈風呼呼,吹拂起耳鬓細發,青絲飛揚,黑瞳浚浚,臉色卻素淡,卿酒酒仿佛已經見慣生和死,這樣的威脅于她而言,根本就不放在眼裏。
木楓瀾很沒成就感,他眉目扭曲的道,“隻要我一發這個信号煙火,就會有人引爆島底的傀儡,整個海島,嘭地一聲,四分五裂,沒有任何人能逃得出來。”
卿酒酒眼神波動了一絲,她目光落在信号煙火上,好似在确認什麽,又像是在辨認。
木楓瀾更湊得近了些,“不妨讓我們做個見證,如何?”
卿酒酒擡眸,“你瘋了,你們木楓家的天女可還在戰船上!”
木楓瀾表情越發瘋狂,“爲陛下獻身,這是每個倭國子民夢寐以求的,天女也不例外!”
這話中意思,竟是要連秦池的生死都不顧了。
卿酒酒冷笑一笑,覺得諷刺無比,“你這樣喪心病狂,天女知道了會允許嗎?”
木楓瀾居高臨下地俯視卿酒酒,“天女會明白的……”
他說着這話,目光眷戀而狂熱地遠眺不遠處的島嶼,木楓家的一切,包括還有在海島上的人,以及虎視眈眈的大燕軍隊。
“一切都能結束了呢……”他這樣喃喃自語。
卿酒酒悄悄将手背身後,然後捏着腰帶,十根手指頭靈活打結,顯示摸到腳踝處,先将一雙腳給綁了,然後是手腕,自己綁自己,那結還複雜無比,旁人輕易解不開。
手腳都被綁住後,她嬌喝一聲,蓄足了力氣,快若閃電地用頭撞向木楓瀾。
木楓瀾一個沒留神,讓卿酒酒這一頭撞在後背,讓他血氣翻湧,差點整張臉就摔在山洞璧上。
卿酒酒根本不給木楓瀾回神的機會,她手腳不動,硬是将自個當成根棍子來使,用頭、用肩、用牙齒當武器,不要命的往木楓瀾身上招呼。
木楓瀾五指抖動,然不管那控制的細線如何震動,卿酒酒的手腳都紋絲不動。
他臉上兇光一閃,“哼,自找死路,我成全你!”
她這樣玉石俱焚的兇狠架勢,還真讓木楓瀾招架不住,懵了。
卿酒酒從喉嚨裏發出威脅的低吼,一張嘴咬上木楓瀾的手腕,讓他手一松,信号煙花滾落出去,最後堪堪停在洞口邊緣,搖搖欲墜。
木楓瀾怒不可遏,反應過來他一揮手,大力之下,卿酒酒被掀飛後腦撞到凸出的石頭上,頓粘稠的鮮血順着發絲滴下來,糊了一脖子。
她甩了甩頭,讓視野清晰,瞅着木楓瀾撲爬打滾地去夠信号煙花。
她冷笑一聲,跟個瘋婆子一樣雙腳一跺,整個人像離弦的箭一樣,堅硬的頭蓋骨狠狠地撞上木楓瀾的後腰。
木楓瀾被撞的一個趔趄,眼睜睜看着自己的手錯過信号煙花,整個人還繼續往山洞外撲,眼見就要摔下山洞,跌入出去。
他拼命地屋頂五指間的細線,卿酒酒隻覺一股大力襲來,她跟着往外栽出去。
“嘩啦……”一聲,無數的碎石塊滾落,從高不可測的山洞,一直往下落,最後墜入深海,半點聲音都沒有。
卿酒酒覺得全身骨頭都痛極了,她身體像根橫着的棍棒一樣,攔在狹小的山洞中,而山洞外,懸吊在半空的,是木楓瀾。
木楓瀾臉色慘白,他根本不敢低頭看一眼,聲音微微發顫的道,“拉我上去!”
如果可以,卿酒酒恨不得摔死他!
她偏頭,用牙齒去咬那控制自己的絲線,但不知道那細線是用什麽做的,根本咬不斷。
更多的血從骨頭裏滲出來,幾乎将她整個人都染紅了。
她喘息了聲,身體漸漸無力,緩緩得往洞外靠近。
“拉我上去,我不想死!”木楓瀾還在歇斯底裏地喊着,生死之間,他瀕臨崩潰。
卿酒酒痛苦的仰頭大喝一聲,起先秦池不知道在她身上動了什麽手腳,她四肢就沒有力氣的,可這種無力,随着時間的流逝而緩緩退卻,她這會是正常了,但也被折騰的使不出多餘的力氣來。
她視野有模糊,甚至想着,不然就這樣?
隻要她和木楓瀾一起摔下去,沒人放信号煙花,木楓島嶼就不會爆炸,帝九黎……他也能平安無事吧……
她所能爲他做的,僅有如此了……
帝九黎,再見……
帝九黎,我喜歡,不,我愛你……
她半截身子已經露在山洞外,一仰頭,就能看見蔚藍的蒼穹還有雪白浮雲,那麽蔚藍,那麽純白,像是甜絲絲的藍色棉花糖,上頭間或夾雜着白糖絲,光是嗅着,就能品嘗到甜味。
唔,她其實沒吃過棉花糖……
要是能回去,她一定買一屋子的棉花糖來舔,約莫就和帝九黎親吻的味道一樣來着……
眼前又出現那張昳麗如妖,俊美無雙的臉。
她心頭忽的就生了委屈。
帝九黎,你他媽的混蛋!連自己媳婦都會認錯,這輩子别想上她的床了……
帝九黎,你真的不來了啊?
帝九黎,你快來救我,好不好?
從不會将任何期望寄托旁人身上,頭一次,她滿心的酸楚和委屈還有強烈的希望都落到了帝九黎身上。
結果,越是希翼,就越是無望。
飄揚的青絲在洞外随烈風舞動,她也就隻有雙腿還在洞裏,便是連這雙腿,也以飛快的速度滑下。
最後,她感覺到整個人一輕。
卿酒酒眨了眨眼,耳邊聽到嗚嗚的風聲,還有越來越遠的天空,她後知後覺的想到--。
啊,終于還是掉下來了……
這刹那,天地都成了慢動作,一應都被拉長。一道匹練劍光,嗤啦挾裹森寒的冰川,寒意森森的劃破空氣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