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灰色的瘴氣從她鼻尖入,卿酒酒臉上流露出一種瘾君子吸食毒榀之後,才有的欲仙欲死表情來。
“唔……”她淺吟一聲,扶着顆樹,喘息了幾聲。
“小表妹,這是怎的了?”秦鄲的聲音蓦地從身後響起。
卿酒酒緩緩擡眼,毒瘾還在她血液中奔騰,讓她反應有些遲鈍。
秦鄲站到卿酒酒面前,“表妹?”
卿酒酒甩了甩腦袋,擡眸冷眼掃過去,“滾開!”
秦鄲心生狐疑,可也看出卿酒酒的不正常,他伸手拽住她手腕,“表妹莫不是進瘴氣了?”
卿酒酒咬了咬舌尖,疼痛讓她理智清明一分,“關你什麽事?不想死的就給我滾遠點!”
暴躁忽然而起,卿酒酒沒耐心同秦鄲虛以爲蛇。
秦鄲笑了下,“表妹這話說的,二表哥還不是關心你,怕你不知輕重,要是也中瘴氣毒了,可是無藥可解的。”
卿酒酒腦子突突的抽疼,典型的毒瘾後遺症,她揉了揉眉心,問道,“除了一個秦伯明,那日射冷箭的人種,也有你吧?所以你不是想殺秦棋,而是料定帝九黎會出手救他。”
秦鄲眼神一閃,“小表妹說的話,表哥聽不懂。”
卿酒酒冷笑,“秦鄲,你騙得了外祖父,騙不了我。”
秦鄲眸光深沉地看着卿酒酒,“小表妹,可知十年前,我百年皇商的秦家何以會落到如今隐姓埋名苟且偷生的境地?”
卿酒酒看着他沒出聲。
秦鄲繼續說,“還有我秦家十年前,本是家大業大,可如今呢?那些生财之道全讓帝家的人給吞了,如今還肖想秦家最後一點崛起的資本,他帝家就是不知滿足的豺狼!”
要換個沒見識的閨閣小姑娘,約莫就讓秦鄲這番話給糊弄過去了。
但卿酒酒比誰都清楚,十年前秦家隐退,那本是秦老爺子保全家族的手段之一,如今十年後再複出,那也是手段,而那份金山銀山,秦老爺子也承認了,不是秦家的東西。
她往後退了幾步,越發的靠近瘴氣,“閉嘴!所謂厚顔無恥,就是你這般,果然是什麽樣的老子,就養出什麽樣的兒子,你和秦伯明真是讓人惡心!”
許是這話刺痛了秦鄲,他拔高聲量,“你知道什麽?高高在上的長樂郡主,錦衣玉食,不缺銀錢,當然不知人間疾苦,也不知道一文錢難倒英雄漢的困境!”
卿酒酒氣極反笑,這麽不要臉的人,她還是第一次見識到。
她也不跟他多話,直接捏起拳頭朝那張臉就揮過去。
秦鄲頭一偏,豎掌格擋,并大力推回去道,“長樂郡主,你姓卿,并不姓秦!”
卿酒酒哼了哼,她揚起下颌,睥睨過去,輕蔑的道,“不管我姓什麽,可隻要是和你這樣的人爲伍,就是會惡心!”
秦鄲眼梢狠厲一閃而逝,“哼,牙尖嘴利!”
兩人直接交上了手,拳和掌的相接,肉和肉,硬是打出了噼裏啪啦的陣仗,端的是難分難解。
卿酒酒近身格鬥最強悍,可這會沒過幾招,她便覺得氣虛無力,額頭冷汗細細密密的滲出,她越來越接不住秦鄲的招。
秦鄲步步逼近,能見卿酒酒的敗落,這讓他興奮。
拳頭一錯,本該震開豎掌,但卿酒酒後繼無力,硬是讓秦鄲反震的後退好幾步,她人一個後仰,眼看就要退到瘴氣中。
秦鄲一驚,他伸長臂膀,想去拽她回來,但那隻手在半路,就頓住了。
秦鄲臉上出現猶豫的神色,他指尖蜷縮,緩緩地收回了手。
不管是卿酒酒還是帝九黎,對他而言,都是要同他搶奪那份寶藏的人,這兩人,打消不了他們的念頭,如今要出意外死了也好,至少九皇子身中瘴氣毒,已是命不久矣。
卿酒酒眯眼,她生生扭動細腰,身子一個回旋,反拽住秦鄲,然後在他驚駭的目光中,大力一扯,兩人一起跌進瘴氣中。
卿酒酒就地一滾,她再爬起來之時,秦鄲捂住口鼻,手腳并用往外跑。
她勾唇冷笑,施施然從瘴氣中走出去,秦鄲退出了瘴氣,可或多或少已經吸入了瘴氣毒,他面色鐵青地剜着她。
“你怎麽會沒事?不可能……”秦鄲難以置信。
卿酒酒眼梢含笑,那笑不曾到眼底,就堪堪凝結爲冰霜,“沒有什麽不可能,秦鄲你中毒了,要死了。”
秦鄲眉目扭曲起猙獰,心頭的怨毒像毒蛇一樣纏繞着他,讓他無法呼吸。
“我殺了你!”他怒吼着沖向卿酒酒。
卿酒酒一個閃身,秦鄲沒刹住腳步,一頭又撞進了瘴氣中。
這一次他沒在那麽好運,大量的瘴氣随着他的呼吸入肺腑,頃刻他唇色就青黑起來,再有片刻,他爬着都沒爬出瘴氣。
卿酒酒站在一丈外冷冷的看着,蒼白的小臉面無表情,黑白分明的桃花眼,黑如深淵,白的純然。
秦鄲像卿酒酒伸手,呼吸艱難地吐出微末聲音,“救我……救……”
第四個字音還在喉嚨,秦鄲的手倏地垂落,他頭落地,再沒擡起來過。
卿酒酒半隐在袖中的指尖一抖,她不能饒了他,畢竟,她差那麽一點就救不回帝九黎!
凡是傷了她的人,害了她的人,欺了她的人,辱了她的人,騙了她的人……不管是誰,她都絕不放過!絕不給敵人任何喘息,再有興風作浪的機會!
所以,秦鄲,必死!
還有一個秦伯明!
卿酒酒重新往小瓷瓶裏卷了瘴氣,仔細的用軟塞塞好,她最後看了眼秦鄲,而後抹去兩人交手的痕迹,如同來時一般,悄無聲息的離開。
此時,最後一抹餘晖落進西山,暮色而至。
是夜,月黑風高。
秦伯明還被鎖在柴房裏頭,一兩天了,滴水未進,滴米未入。
他喘息着靠坐在木柴上,擡頭透過天窗,望着不太明朗的彎月。蓦地,一道斜長的影子投射進來,那影子緩緩蠕動,像蛇一般,悄無聲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