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想問什麽。”卿酒酒先發制人。
北堂聿臉上表情高深莫測,他目光專注地望着面前的小姑娘,心頭泛起一抽一抽的鈍疼。
酒酒,真的不是他從前的酒酒了。
“你走了後,我又遇到了很多事,幾個月前,我的一百影衛全死了,我這條命,是他們一百個人用死換來的,所以死而複生,我自然不再是從前,你認識的那個卿酒酒。”她似是而非地說着。
少年眉目攏起愁緒,“是我不好,我不該離開你太久。”
卿酒酒搖頭,她靠在憑欄邊,擡頭望着天上的月亮,“這個世上,沒有誰生來就是誰的責任,北堂聿你沒有不好,相反,你是太好了,讓我有那麽幾年很開心的日子。”
她邊說邊捂着心口。
原主的心情,她很清楚,對北堂聿,兩小無猜,青梅竹馬,若是原主站在這裏,定然已經歡快地紮進他懷裏。
但很可惜,她不是原來的她。
北堂聿捏緊了手,“酒酒,沒關系,無論你變成什麽樣,你在聿哥哥眼裏,永遠是當年那個酒酒。”
卿酒酒歎息,她眸光深邃地望着北堂聿,這個溫暖到讓人心疼的少年,讓她硬不下心腸去拒絕。
北堂聿握着她雙肩,低聲道,“酒酒記着,不要和皇子們走太近,你和骁王的口頭婚約一事,我會想法子幫你推掉,等你及笄,我就帶你離開京城好不好?”
卿酒酒是真想點頭答應,但她輕輕翹起嘴角,拍了拍北堂聿的手背,“聿……哥哥,已經太晚了。”
出奇的,那一聲“聿哥哥……”喊出口,并沒有卿酒酒想象中那麽難。
北堂聿不解。
卿酒酒道,“我能回京,是因爲皇太子在邊南救了我,如今的京城,可是有很多人想我死呢,而且我已經得罪皇後和三皇子了,至于骁王,那也是不對付的。”
“你怎……”北堂聿實在沒想到,他不過晚回來幾個月,京城事态已經這樣複雜。
卿酒酒柔聲說,“聿哥哥出身将門北堂家,也是避不開這漩渦的,與其避讓,不如面對。”
說完這話,她又補充道,“聿哥哥,酒酒已經長大了,不再是從前那個需要你庇佑的小姑娘,蓋因家族門第,往後在人前,聿哥哥還是莫要與我走的太親近,對你不好。”
她的仇人多,想她死的人也很多,她既不能接受北堂聿的好意,可也不想連累他,即便是他不怕被連累。
那股子陌生勁又湧上心頭,北堂聿仔仔細細打量卿酒酒的眉目,他指尖摸到金面具問,“酒酒,能讓我看一眼你的左臉嗎?”
卿酒酒掩下睫毛,搖了搖頭,“聿哥哥知道的,它很醜,你還是别看了。”
那瞬間,北堂聿有一種被卿酒酒徹底推拒至門外的錯覺,仿佛他此生已經早已失去最爲重要的珍寶,隻是目下,他才認清而已。
少年星目微閃,“好,聿哥哥不看。”
這句話後,兩人相顧無言,冷場的尴尬讓卿酒酒手都不知道怎麽放了。
北堂聿忽而問,“你還練劍嗎?”
卿酒酒愣神,她指尖摳着憑欄,不知要如何回答。
原主是個傻姑娘,分明在劍術上沒有什麽天賦,卻偏生爲了跟上北堂聿這個天才的腳步,夜以繼日的練習,結果沒練出名堂不出,還荒廢了拳腳基礎。
“我知道了。”北堂聿輕聲道。
少年似乎有些難過,卿酒酒動了動嘴皮子,正想說點其他權當安撫。
就聽少年又道,“你現在這樣也很好,你今天騎射比試,很棒,其實很早我就想跟你說,每個人天賦不一樣,擅長的也不一樣,所以你若不喜歡劍術,學自己喜歡的,那會更好,好到……”
像今天那樣耀眼奪目!
兩人又冷場了半刻鍾,卿酒酒終于聽北堂聿說,“回殿吧。”
她如蒙大赦,趕緊一屈膝,往回走。
正恰到門口,她與琴酒和骁王撞了個面對面。
骁王面容冷肅,看着卿酒酒的目光,像是獵人盯上獵物一樣。
他甚至偏頭,用隻有兩個人的聲音道,“卿酒酒,有點本事,可你能躲得過一時,躲不了一世,待及笄過後,骨呈玉色,到時,本王看你是還怎麽躲。”
這話,像隆冬臘月的冰霜,凍的卿酒酒從頭冷到腳。
她目光銳利地盯着骁王,粉唇抿成直線。
骁王忽而一笑,他背着手揚長而去。
琴酒在卿酒酒身邊冷哼一聲,她居高臨下地蔑視過去,“一個醜八怪,也妄圖做骁王妃,不自量力!”
落後幾步的北堂聿恰好聽到這話,他劍眉一豎,身上氣勢不怒而威。
卿酒酒伸手攔住他,她沖琴酒嫣然一笑,“我醜不醜,你今晚之後再見不着了。”
話音未落,星鐵匕滑至她手心,她寬袖一揚,匹練鋒芒嗤啦一聲刺破琴酒後背衣裳。
寬袖再落下之時,星鐵匕已經滑回了卿酒酒袖子裏。
琴酒根本反應不過來,她隻能感覺到衣裳松動,正要抓緊領子跑出去。
卿酒酒驚呼一聲,“啊,媚骨生花!”
這聲話落,殿中衆人齊齊看過來,特别是龍椅邊的皇後心頭一跳。
衆目睽睽之下,卿酒酒拽着的琴酒,光裸的後背腰線下,恰露出一朵殷紅如血的山薔薇。
“媚骨!”皇帝和皇後齊齊大驚。
知曉媚骨爲何物的人皆臉色一變,琴酒臉色蒼白,事到如今,她哪裏還不知道自己遭了卿酒酒的構陷。
“不,我不是,是卿酒酒你害我!”琴酒尖叫道。
她揚手就要朝卿酒酒抓好,北堂聿眼疾手快,直接一掌将人拍了出去。
琴酒倒飛出去兩丈遠,被割破的衣衫腰帶散了一地,她趴在地上,後背尾椎那朵妖豔的薔薇花越發醒目。骁王去而複返,他神色陰沉地看着地下的琴酒,竟不能開口求情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