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冬青看着蛋糕上跳動的燭光, 半晌沒有動作,還是程放按捺不住推了推他:“趕緊的啊!”
他反應過來, 閉上眼睛許了個願,然後将蠟燭吹滅。男生當然不會好奇他許了什麽願,實際上姜毅和周楚河觊觎蛋糕已久,見他吹了蠟燭, 迫不及待拿起紙盤,嗷嗷叫喚:“分蛋糕!分蛋糕!”
柏冬青笑了笑,拿起塑料刀起開蛋糕,給他們一個一個裝好。别人早已經開始吃, 他才最後給自己裝了一塊, 低下頭慢條斯理品嘗。
他其實對甜食不感興趣, 但是摻雜着水果清香和奶油滑膩的甜味,在口中往下蔓延開去,好像連心髒也沾染了那清甜的味道。
他嘴角不由自主彎起,下意識擡頭, 恰好對上許煦帶着笑意的清澈目光。他口中的“好吃”二字還沒說出來,卻見她本來笑着的臉, 忽然神色一變, 等他反應過來, 已經躲閃不及, 程放和姜毅手中的半塊蛋糕稀裏嘩啦貼在了他臉上。
惡作劇得逞的兩人,賤兮兮叉腰大笑。
隻是還沒得意三秒,兩人臉上就啪啪兩下被許煦砸成了兩朵花。大功告成的女孩拍拍手得意地挑眉。
程放抹着臉哇哇大叫:“胳膊肘往外拐的家夥,你反了你!”
邊叫又去撈蛋糕,宿舍頓時陷入一場混戰,幾個人鬧作一團。柏冬青站在一旁,默默看着幾個互砸打鬧的家夥,嘴角的笑容不由自主蕩開。
好在蛋糕一人吃了一塊,剩下也不多,砸了幾下就彈盡糧絕。
幾個男生這才想起來生日禮物還沒送,姜毅從桌下搬上來厚厚一堆書本,足有一尺多高,他笑着拍了拍:“青兒,哥幾個送你的生日禮物,全套司考複習資料!”
司考是下半年,大部分的學生已經開始着手準備,有錢的學生大多會去上高級的輔導班,但柏冬青這樣的貧困優等生,自然就是全靠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複習資料作爲生日禮物雖然有點奇葩,對他來說無疑卻是再合适不過。
他笑了笑:“謝謝你們啊!”
程放攬着他的肩膀,笑嘻嘻道:“你肯定考試沒問題,就是看考多少分的事兒了,咱們哥幾個複習的時候,還得靠你多給我們壓壓題劃劃重點呢!”
許煦啐道:“程放,你能要點臉嗎?平時考試讓柏學長給你劃重點也就算了,司考還想麻煩人家,你煩不煩啊?”
程放大笑,搖了搖柏冬青的肩膀:“老三,你煩不煩?”
柏冬青笑着搖搖頭,忽然想起什麽似的,從書包裏掏出兩個泥塑公仔:“今天頒獎活動發的紀念品,你們誰要嗎?可以送人的。”
姜毅瞅了眼,笑道:“我女朋友倒是挺喜歡玩偶,不過喜歡的是SD娃娃,這種小東西她肯定是沒興趣的。”
周楚河聳聳肩:“要是我女朋友喜歡這小玩意兒就好了,不用我成天勒緊褲帶省吃儉用,給她買口紅了。”
柏冬青有點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頭,笑道:“好像是沒什麽特别的。”
“等等等等!”見他要放回去,許煦趕緊攔住,然後将那兩個泥塑小人拿過來,“你怎麽不問我呢?我喜歡啊!”
程放翻了個白眼:“我看也就你會喜歡這種小玩意兒,你學學人家女孩子,喜歡點高大上的行不行?包包啊口紅啊什麽的,要不然手辦也行。你男朋友我又不是送不起。”
許煦小心翼翼捧着兩個泥塑小人,瞥了眼他:“你懂什麽?這是傳統手工藝品,非物質文化遺産,很珍貴的。”
柏冬青目光閃了閃,笑道:“也沒有很珍貴,就是一個手工藝人贊助的。”
許煦将泥塑小人放進自己包裏:“反正我挺喜歡這種東西的,我家裏還收藏剪紙皮影什麽的呢!”
程放雙手抱拳調侃:“失敬失敬,原來許小煦同學是民間藝術家啊!”
許煦踹了他一腳,忽然想起自己的禮物還沒送出,趕緊從包裏摸出一個小長盒子遞給柏冬青:“學長,我也不知道你喜歡什麽,上次看到你在程放筆記本上寫得字很漂亮,想你應該喜歡書法,就挑了支鋼筆送給你,希望你喜歡。”
柏冬青神色莫辨地看了她一眼,将盒子接過來,低聲道:“謝謝!”
許煦不甚在意地攤攤手,看了下時間已經不早,不客氣地踹了一腳程放:“我回宿舍了!”
程放連忙獻殷勤:“我送你。”
許煦擺手,邊往外走邊道:“不用了,你們趕緊收拾,壽星最大,别什麽都讓柏學長一個人弄。”
程放連連說是,但那晚淩亂的宿舍到底是誰收拾的,就不得而知了。
*
生日派對後,許煦再見到柏冬青,已經是過了一個星期。那天下午上完課,正要回宿舍,她忽然接到老爸的電話,說來這邊開會正好路過學校,時間緊迫來看她一眼就走。
許煦問了他的位置,正好在東門外,便讓他去星巴克等着,然後匆匆趕了過去。
許爸爸坐在離門不遠的位置,許煦進門第一眼就看到,笑着朝他揮揮手,然後走到收銀台前,朝正在工作的柏冬青笑眯眯道:“學長,一杯拿鐵,一杯美式咖啡。”
柏冬青笑着點頭,見她說完就朝後面坐着的中年人看去,有些着急的樣子,便道:“你去坐着吧,我做好咖啡給你們送過來。”
許煦着急是因爲爸爸趕時間,聽他這麽說,感激地道了聲謝,跑到了許爸爸的座位。
“爸!你怎麽來看我也不提前打聲招呼,還這麽趕?一點誠意都沒有。”許煦坐下後,對着爸爸佯裝嗔道。
許父四十多歲,器宇軒昂,有種與生俱來上位者的威嚴,但是面對三個月沒見的女兒,臉上的嚴肅頃刻散開,眉梢眼角都是慈愛的笑意:“這段時間太忙了,來這邊開會也是連軸轉,這點時間還是擠出來的,馬上還得去趕下個應酬呢!”頓了頓,又學着她的語氣假裝抱怨道,“你還說我呢!你自己還不是幾個月不回家,你媽媽都懷疑你是不是有了男朋友就不想家了!”
父母開明,許煦談戀愛沒多久就跟他們提過,但是爸爸這樣當面說出來,她還是有點害羞的,梗着脖子道:“當然不是,就是很忙,要學習還得參加社團活動。”
嘴上這樣說,心裏卻有些虛,因爲上學期的成績單,實在是不算太好看。她大部分的課外時間,确實是和程放吃喝玩樂瞎混。
許爸爸倒也不拆穿,笑呵呵從椅子旁邊拿起兩個袋子:“這是你媽媽給你做的點心,讓我給你帶過來的,你拿去和同學們一塊吃。”
許煦笑嘻嘻接過袋子,朝裏面翻了翻:“嗯,都是我喜歡吃的。”
這時,端着兩杯咖啡的柏冬青走過來,放在兩人面前:“咖啡好了。”
許煦擡頭看他,笑道:“謝謝學長!”
柏冬青笑着搖搖頭。
許爸爸咦了一聲,看了眼柏冬青,随口問女兒:“你同學嗎?”
許煦道:“我們學院的學長,在這裏打工,他咖啡拉花特别厲害。”說着朝自己面前那杯拿鐵上的麥穗圖案指了指,頗有些驕傲地介紹道,“學長學習成績也很好,每次都是年級第一。”
許爸爸笑着看向柏冬青,目露贊許地點點頭:“現在這麽努力的年輕人不多了,咱們煦煦得向學長學習。”
“伯父過獎了,沒有許煦說得這麽誇張。”柏冬青面色微赧,“你們二位慢用,我去工作了。”
許煦點點頭,轉頭目送他回到櫃台,又才轉回來和許爸爸小聲說道:“這個學長真的很厲害的,而且人還特别好。”
許爸爸挑挑眉:“看出來了。”頓了頓又道,“對了,你怎麽不把你男朋友帶來讓爸爸看看?”
許煦撇了撇嘴:“談個戀愛又不是要結婚,見父母幹什麽,别把人吓到了。”
許爸爸輕笑搖頭,端起咖啡喝了兩口,又稍微正了正色:“你也知道是談戀愛不是結婚,爸爸媽媽向來是不反對這些的,但女孩子做事要有分寸,不然受傷害的還是自己。”
許煦明白他的意思,耳根不由得有點發熱,有些惱羞地哼哼唧唧道:“哎呀知道啦!”
許爸爸看着女兒,心中感歎,不知不覺自己那個小小的姑娘就長這麽大了。他再喝了口咖啡,擡手看了下腕表:“我得走了!你沒事多給媽媽打電話。”
“明白!你自己也别老是這麽忙,有空多和媽媽過過二人世界,旅旅行度度假什麽的。”許煦提起手中的袋子,起身送他。
許爸爸苦笑:“我倒也是想啊,但現在真是身不由己,再等幾年吧!”
許煦撇撇嘴:“看你現在忙得跟什麽似的,想想還不如小時候你做法官那幾年,雖然也忙,但好歹業餘時間是自己的。”
許爸爸輕笑:“行了行了,你一小孩子家家的,就别操心大人的事,也别光顧着玩兒,成績還是别太難看,向你這位學長學習學習。”
說着朝旁邊吧台裏的柏冬青指了指。
“收到。”許煦朝柏冬青笑了笑,忽然想起什麽似的,從手中的袋子裏拿出一個小盒子遞給他,“學長,這是我媽媽做得芙蓉糕,你嘗嘗。”
也不等怔愣的柏冬青反應過來,許煦已經将盒子放在台面上,朝他揮揮手,笑嘻嘻挽着許爸爸出門了。
柏冬青回神,将糕點盒子拿過來,低下頭默默看着。
還是旁邊一起打工的年輕男孩“啧”了一聲将他喚回神。
“怎麽了?”柏冬青後知後覺回神,轉頭問他。
男孩朝門外擡擡下巴,低聲道:“奔馳S級,你這學妹原來是富二代啊,平時看不出來。”說着,又似是了然道,“不過經常能來這裏喝咖啡的大學生,确實不太可能是工薪家庭的孩子。”
一杯咖啡二三十塊,對于上班族來說不過爾爾,但對普通學生來說,确實有些奢侈了。
柏冬青微微眯眼朝玻璃門外看過去,許煦正站在路邊送父親上車。一個司機模樣的男人,畢恭畢敬地替許父打開後車門。
就算他對車不熟悉,也看得出那輛黑色的車子價值不菲。
許父坐上車後,笑着朝窗外的女兒揮手道别,眼中俱是寵溺,叮囑道:“自己好好照顧自己,有什麽事要及時打電話給家裏。和同學們要好好相處,勿要攀比,戒驕戒躁,要時刻保持一顆正直善良的心。”
許煦眉眼彎彎笑着挺直身體,對父親敬了一個标準的軍禮:“收到!祝許團長工作順利!”
她停下目光,遙遙看着那邊。
那張桌上的人,她都有些印象,是華天律所的幾個合夥人和高級律師。她看的那人穿着一身得體的黑色正裝,短發幹淨利落,年輕英俊,氣質沉穩,微微側着頭,和旁邊一位年長的律師在說着話。看得出多數是在謙遜地傾聽,嘴角帶着點細微的笑意,間或點點頭,神色溫和,絲毫沒有年少得志的銳利和鋒芒。
但在這個彙聚了全市法律精英的宴廳裏,仍舊顯得有些鶴立雞群,以至于許煦一眼就看到了他。
他什麽時候變得這麽令人矚目的呢?她有點想不起來了。
她将目光從年輕男人身上移開,很快在角落一桌找到了自己那幾個雖然穿着正裝,卻不計形象大吃大喝的同事。比起這個宴廳裏的大部分法律精英,他們這些隻能算一腳跨進行業,月薪半萬的小編輯小記者們,這種免費吃喝的酒會,就已經算是工作福利。
許煦勾唇笑了笑,背着包走過去。
社裏的領導自然是跟其他大人物坐在一塊的,正好讓他們這桌來蹭吃蹭喝的小角色可以肆無忌憚地吃喝八卦。除了自己三個同事,桌上其他幾個也都是圈内年輕同行,大部分跟訪案子的時候見過,擡頭不見低頭見,所以雖然是拼桌,也并沒有什麽不自在,看起來聊得很開心。
“許煦,你來了!”同事杜小沐看到許煦走過來,趕緊拍拍身旁給她留的座位。
許煦随手将包放在地上,邊和桌上的人打招呼邊坐下。
杜小沐看了看她,啧了一聲:“我說這麽大好機會,你就不能換身行頭再來?”
許煦笑道:“什麽大好機會?不就是免費吃吃喝喝麽?帶上嘴巴和肚子不就行了?”
杜小沐道:“出息!今天可是彙聚了全城頂級法律精英,随便抓一個就是鑽石金龜。”
她剛說完就被旁邊的趙昊踹了她一腳:“杜小沐同志,你能不能有點節操?許煦可是有男朋友的,又不跟你一樣是單身狗。”
“有男朋友怎麽了?就不能換啊?”
趙昊啐了一口:“許煦男朋友也是律師,就算是要換,也不能吃窩邊草吧!”
杜小沐問許煦:“你男朋友今天在這裏嗎?”
許煦猶疑了片刻,笑着搖頭。
杜小沐朝趙昊得意挑挑眉:“人都不在這裏,算什麽窩邊草?”
趙昊佯裝義憤填膺:“你這個道德敗壞的女人!”
無傷大雅的玩笑,讓衆人笑開,包括剛落座的許煦。
杜小沐開了個好頭,這些本來就擅長八卦行業内各種小道消息的家夥,自然是順着這話題開始興緻勃勃地聊起來。
“對了,你們知不知道?柏冬青已經升爲華天的合夥人了。”有人忽然興奮道。
許煦聽到這個名字,下意識擡頭看向對面那說話的女孩,本來端起杯子的手也不由自主頓住。
杜小沐睜大眼睛興奮問:“什麽時候的事?我怎麽不知道。”
那女孩道;“我也是剛剛聽華天内部人員說的,今天才正式簽的協議,華天還沒公布消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