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放笑着将她抱起來:“這是來給我愛的鼓勵嗎?”
許煦見柏冬青在旁邊,有點不好意思地将人推開,笑着和他打招呼:“學長, 好久不見了,你和程放在一個考點嗎?”
從上個學期期末到現在, 她好像就一直沒看到過他,包括這開學的十來天,無論是學校星巴克, 也都反常地沒有遇到過,這會兒乍一看到, 莫名有點興奮。
柏冬青微微笑着點頭, 一如既往地沒有多話。
程放笑嘻嘻揉了把小女朋友的頭發:“好久沒參加過大型考試了, 本來還有點緊張的, 看到你專門來給我打氣,我忽然就充滿了信心。”
許煦這時候也不再吐槽他, 笑着握了握拳:“雖然你學習沒有柏學長這麽厲害, 不過我相信你也一定沒問題的,加油!”說着從口袋裏掏出兩塊巧克力, 遞給他一塊,“考試時間長, 下午精神容易不好, 進去前吃塊巧克力能補充能量。”
程放做出誇張的感動狀:“我女朋友太貼心了。”
許煦笑着瞪他一眼, 将另一塊遞給他旁邊的柏冬青:“學長,你也拿一塊下午補充能量吧。”
柏冬青遲疑了下,才接過那塊巧克力,輕聲道:“謝謝!”
許煦擺擺手踹程放一腳:“趕緊去吧别遲到了,好好考,考不好拿人頭來見我!”
程放大笑着說遵命,跟她揮揮手去去單車了。柏冬青比他慢一步,走了兩米,忽然轉頭朝許煦看過來。
晨光下的許煦怔了怔,擡手朝他笑着揮揮手:“學長,祝你考試順利,爲咱們學院争光。”
柏冬青嘴角微不可尋地彎了彎,對她點點頭,将手中的巧克力握緊,轉身離開。
*
司考之後,大四生就要正式爲前途奔波,考研考公出國找工作,人生的另一階段就要從這裏開始分岔。程放還算輕松,他的目标就是當檢察官,因爲和許煦來自不同的城市,他已經計劃留在江城,而本市的法檢系統招考要等到明年春夏交際,準備時間綽綽有餘。
就算是撇去家裏的關系,程放對這種考試也很有信心,雖然學習成績不算太突出,但畢竟他們是重點大學,當初高考也是真槍實彈考進來的。隻不過上了大學,愛好太多,學習上就有些疏忽了。但底子在,用心準備,也絕對能考出一個好成績。除此之外,他的履曆也确實太漂亮了,光是全國辯論賽最佳辯手的頭銜,就足以讓他在這種招考中鶴立雞群。
于是在大家都忙得不見人影時,就他一個人留在學校優哉遊哉地陪女朋友。
轉眼就是兩個月過去,司考成績終于出來了,程放有驚無險地低空飄過,自然是拉着許煦出去胡吃海喝了一頓。
當天下午許煦沒有課,他又将人拉到自己宿舍陪他看片兒。他們宿舍如今常住人口就他一個,姜毅去實習,周楚河準備考研在校外租了房子,而柏冬青是本地人,基本上确定會走學校的公派項目出國讀研,大四也沒什麽其他事,自然是住回了家裏。
其實程放一富家子弟,早就想住在外面,與小女朋友共築愛巢,但被許煦嚴詞拒絕後,隻能繼續可憐兮兮地窩在學校宿舍。
今天看的片子是一部歐美的愛情電影,尺度頗大。影片播放到高|潮處,那撩人的旖旎畫面,讓許煦耳根發熱,心跳加速,尤其是程放逐漸粗重的呼吸在她耳邊響起時,青春的荷爾蒙呼之欲出。
程放忍不住将她抱在腿上,胡亂地邊親她邊将手伸進他的衣服内,低聲呢喃道:“寶貝,給我好不好?就當給我司考通過的獎勵,我會對你好的。”
許煦直覺不應該如此,至少不應該是在這種地方這種時候,但她畢竟是個未經世事的女孩,被這麽一撩撥,腦子和身體都不太受自己控制,也就沒再掙紮。
正在意亂情迷時,宿舍的門忽然被打開,有人走了進來。
兩人猝不及防,頓時驚慌失措地分開,許煦吓得從程放腿上跳下來。
“……不……不好意思,我……我不知道,我拿個東西就走。”撞破了人好事的柏冬青,比他們兩個還尴尬,眼睛落在許煦淩亂的頭發和衣服上,瞬間移開,随手從抽屜裏抓了幾本書塞進書包,逃也般匆匆跑了出去,前後不過幾秒。
待到屋内恢複安靜,許煦才從剛剛的怔忡中回神,惱羞成怒在程放身上捶了幾拳:“都怪你!丢死人了!”
雖然剛剛其實也隻是抱在一起,還沒有做到少兒不宜的一步,但畢竟兩個人剛剛并不隻是打算親親抱抱。想到這種事被人撞見,還是柏冬青撞見,許煦就覺得難堪極了,恨不得挖了個地洞鑽進去。
好好的氣氛被打斷,程放真是比窦娥還冤,他哭喪着臉道:“老三都已經好久沒在學校出現過了,我哪裏想到他會忽然回來!”說着又要将人往懷裏拉,“再說了,咱倆郎情妾意的,他又不是不知道,被撞見也無所謂啊!”
許煦将他推開,氣呼呼道:“我看男人都不是好東西,甜言蜜語說到底還是想騙女孩子做這種事。”
程放哭笑不得:“我要不想對你做這種事,你才該苦惱吧!”
許煦哼了一聲:“我可是有前車之鑒的,等被你騙到手,肯定就跟你那位前女友一樣,棄之如敝履了,我才不幹!”
程放失笑搖頭,又正了正色,拉住她的手:“小煦,你不一樣的,我對你如何你難道感覺不到嗎?”他想了想,道,“這樣吧,爲了表示我對你的真心,我可以繼續接受你的考驗。和你在一起我真的很開心,也想把這份開心長長久久保持下去,所以我留在這裏工作等着你畢業。雖然我确實想馬上擁有你,但你不願意我也絕不會強求。”
不得不說,他英俊的模樣,含情脈脈的眼神,以及娓娓道來的聲音,确實是很有魅力,許煦自然是被他打動了。
程放又試探道:“等明年我畢業怎麽樣?我看過了,畢業那天,應該正好是你二十歲生日,我的畢業禮,你的成人禮,怎麽樣?”
許煦紅着臉支支吾吾點頭:“好吧!”
程放笑開,抱着她親了一下:“說定了,到時候可不準反悔啊!”
許煦笑着掐他:“當然不會。”
宿舍裏卧談會其實會經常讨論這種事,馮佳是早就嘗了禁果,吳小南和異地男友估計也快了。許煦并不排斥,相反還很有些躍躍欲試的好奇,之所以沒有下定決心,确實是因爲程放的前科問題。馮佳也告誡過她,可别讓男生太容易得逞,因爲男的通常都很現實,沒得到的時候裝孫子裝得樂此不疲,得到後就成大爺了。她可不想程放也這樣。
但她也知道,兩個人談戀愛久了,這種事肯定也會水到渠成。所以程放如此有誠意的提出來這個約定,她覺得沒有任何理由拒絕。
實際上她也知道,在這個時代,談兩年才突破最後的防線,足以證明這個男生的誠心。
*
在兩個人約定好未來的同時,剛剛撞破别人親密的柏冬青一口氣從宿舍跑出來,跑了好幾分鍾才停下。興許是跑得太急,他這會兒一站定,隻覺得有些天旋地轉地發暈,胸口憋悶得厲害。
趔趔趄趄往前走了幾步,整個人有些迷迷糊糊,仿佛一下不知今夕何夕。迎面一個冒冒失失的男生跑過來也沒注意,一不小心就被撞上了。
他往後踉跄了一步,好不容易才站穩,手中的書包卻掉在地上,一支鋼筆從沒有拉嚴實的拉鏈中跳出來,滾出了半米遠。
他如夢初醒般回神,目光落在地上,臉色大變,蹲下身手忙腳亂将筆撿起來。光滑蹭亮的黑色筆身沾了一層灰,他趕緊用手去擦。沾上的灰是擦幹淨了,然而那筆帽上卻赫然留下了兩道刺眼的擦痕。
柏冬青驚慌失措般再次用手指擦了擦,然而痕迹依然在。他似乎有些不可置信,又小心翼翼哈了口氣,再用衣袖輕輕擦了擦,然而那擦痕還是沒有半點變化。
他停下動作,怔忡地看着手中的鋼筆,一時似乎手足無措到不知該怎麽辦了!
闖禍的家夥還沒離開,看着蹲在地上的人奇怪的舉止,有點懷疑這個男生是不是要哭了?
“那個……同學,你沒事吧?”男生小心翼翼問。
柏冬青這才回神,擡頭看了眼男生,搖搖頭:“沒事。”
“哦!”男生這才慢慢離開,邊走邊回頭朝依舊蹲在地上的人看了幾眼,直到走出了一大段距離,才有些狐疑地摸摸頭走了。
柏冬青用手指輕輕摩挲了幾下鋼筆上的擦痕,用力閉上眼睛,明明隻是鋼筆被留了兩道痕迹,爲什麽卻像是心髒被人刮了一塊,隐隐在發疼。
他很想自欺欺人裝作不知道這是爲什麽,可是他騙不了自己,他很清楚這感覺是源于何故。
這讓他感到從未有過的隐秘而羞恥。
從十四歲後,他的人生就得靠自己摸石頭過河,跌倒時沒有人扶,迷茫的時候沒有人牽引,也不會再有人告訴他什麽事該做不該做。所以他做任何事都小心翼翼又用盡全力,生怕行差踏錯半步,給關心他的人們添麻煩,讓去世的父母失望。
他也一直做得不錯,日子久了,他都開始相信,隻要自己認真努力,人生應該就不會出錯。
然而,他還是犯了錯。
當他意識到自己可怕的想法後,幾乎立刻遠離,這個學期甚至離開學校,住回了孤單冷清的家裏。他以爲自己已經撥亂反正,但是剛剛不小心撞見的一幕,讓他明白,自己的這個錯誤還在繼續,甚至已經在不知不覺中放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