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妍攤攤手:“這個我就不知道了。”頓了頓, 又道,“不過話說回來,雖然去藤校的機會難得,但華天又不是沒有藤校畢業的律師,如果柏學長想做律師,現在進華天也不見得比去藤校差, 畢竟律師更吃經驗和人脈。我聽說咱們院長和陳瑞國是老同學,去年大四畢業那會兒,陳瑞國正好在招助理, 院長就把柏學長推薦進去了。我覺得柏學長真是運氣好, 能跟着陳瑞國這種大拿,學到的東西和得到的資源人脈, 絕對比讀幾年研究生更有用,要是能得到器重,那就更不得了了。而且我覺得柏學長那麽勤奮刻苦,長得一表人才, 看着性格也很好, 肯定很得師長們喜歡的。哎!四年快讀完了, 才意識到好好學習的重要性, 算是徹底晚咯!”
許煦對她的唉聲歎氣感慨無動于衷,腦子還有些混混沌沌, 怔了片刻, 才反應過來她話裏的重點, 忙不得問:“你見過他?你不是都不認識他嗎?”
王妍聽她這麽問,嘻嘻笑道:“說起這個我忘了告訴你,就上個學期剛開學那會兒,我在門外傣家菜吃飯的時候,遇到一個在華天實習的研究生學長,正和柏冬青也在那吃飯,學長給我介紹,我才知道傳聞中的柏冬青長什麽樣。你之前果然沒騙我,他還真是長得很帥啊!那天好像是過來咱們這邊的西區法院送材料,穿着襯衣西裝,簡直了!我都不敢相信,咱們院一衆花癡大軍,竟然遺漏了這麽個人物。簡直就是遺珠。”
許煦有點不知該說什麽好了,腦子也還對這突如其來的消息,有點沒辦法消化。
隻聽王妍又道:“對了,那次之後,我在咱們學校遇到過他好多回呢,聽他說經常要來西區法院送材料,就順便來學校食堂吃飯,前天中午我回宿舍,還看到過他呢,就在咱們樓下不遠。說起來,每次都是他主動和我打招呼,感覺人很和善,所以我才覺得他這個人性格不錯。”
許煦眉頭微微蹙起:“你怎麽之前沒說過啊?”
王妍莫名其妙:“這有什麽好說的?每次就打個招呼,我也和人不熟啊!也就是剛剛說到華天,我才想起這事。你怎麽了?不是想要去華天實習,想找柏學長走關系吧?他也剛剛才執業,估計沒什麽關系能幫你的!”
“我說了沒打算進律所。”許煦擺擺手,“就是聽到他放棄藤校進華天這個消息,有點意外。”
王妍道:“男生嘛!有時候就想賭一把呗,雖然華天人才濟濟,競争激烈,但萬一混出頭,雖然社會地位比不得法官檢察官什麽的,但收入那是全方位碾壓的,人家華天一個高級律師,年收入能上百萬。”
許煦腦子空白有點嗡嗡地站起來,往門口走。
王妍哎了一聲:“你幹嘛去?”
許煦:“我去洗漱。”
“去洗漱幹嘛去外面?”
“哦!”許煦轉過身,朝陽台的洗手間走去。
是夜,室友們都回到宿舍,像往常一樣,聊得熱火朝天,但許煦卻反常地沒怎麽加入,而是坐在桌前,心不在焉地對着電腦發呆。
還是馮佳發覺她的異常,喚道:“煦兒!”
許煦渾然不覺。
馮佳又道:“許小煦!”
“啊?!”許煦總算被喚回神,表情卻一臉迷茫,“幹什麽?”
趴在床上的馮佳,朝她翻了個白眼:“這話我問你才對吧?整個晚上都心不在焉的。”
“沒有啊!”許煦讷讷地回答,想起什麽似的,從書架抽出一個本子打開,裏面赫然還留着一張便簽紙。她将紙條拿出來,飛快爬上床,把床簾一拉,“你們聊,我睡啦!”
馮佳嗤了一聲,嘀咕道:“古裏古怪的。”
躺在床上的許煦,将台燈打開一點,調成微弱的光,然後攤開手中的便簽紙,上面是一串數字。
這是那次,柏冬青留給自己的電話号碼,她當時沒存在手機,但是這張便簽卻随手塞進了本子裏。
可是她現在拿着這張電話号碼幹嘛呢?既然他沒有出國,甚至還經常來江大,卻沒有和自己聯系過,說明他并不願意見到自己。
那一晚對他來說,應該挺恥辱的吧?
呼!
可是爲什麽自己聽到他留在江城的消息,心裏頭就跟螞蟻爬似的心癢難耐。
等她從抓心撓肺中回過神來,發覺自己已經輸入便簽紙上的電話号碼,發了一條信息過去:聽說你沒出國?什麽時候路過學校,一起喝杯咖啡?
許煦目瞪口呆地看着已經發送出去的信息。
沒有稱呼,沒有署名,他應該不知道是誰啊?
然而,不過半分鍾,手機就震動了下,有信息回複過來:我明天下午去西區法院辦事,七點左右你方便嗎?
許煦怔了片刻,也不知爲何有點喜出望外,趕緊回了個“好”字過去。
那頭很快又發過來兩個字:晚安。
許煦唇角彎起,回道:晚安。
然後将手機丢在枕頭,關上了台燈,還不自覺吹了聲愉悅的口哨。
對床的王妍咦了一聲:“許煦,遇到什麽高興事了,大半夜還吹口哨?”
許煦愣了下:“啊?沒有啊!”
對啊!爲什麽好像心情一下變得很興奮?
管他呢,不想了,睡覺!
*
隔日下午,許煦從櫃子裏扒拉出幾件薄秋裝,問審美達人馮佳:“美女,你看哪件好看?”
馮佳瞥了她一眼:“你要去約會嗎”
許煦愣了下,搖頭:“沒有啊!就是去見一個朋友。”
馮佳道:“朋友就随便穿呗!有必要精心打扮麽?”
許煦道:“……一個挺久沒見的朋友,還是要是給人印象好一點的。”
馮佳給她挑出一件,笑道:“朋友是男的吧?怎麽?打算談戀愛了?”
“什麽啊?”許煦邊換衣服邊不以爲然嘀咕道,“當然沒有。”
換好衣服,她又對着穿衣鏡,左右照了照,将過肩的長發,用手捋順,還稍稍擦了點隔離粉底,讓氣色看起來更好一些,這才滿意地出門。
許煦這一年來,雖然從星巴克那條街路過很多次,但從來沒有再進去喝過咖啡。也不知是因爲從前總是和自己一起喝咖啡的人不在了,抑或是那個給自己拉花的男生不在了。
總之,她對這項小資活動失去興趣很久了。
在出門前,她已經收到柏冬青的信息:我到星巴克了,你慢慢過來!
她當然沒有慢慢過去,而是幾乎一路小跑,直到離星巴克隻有幾十米時,才驟然放緩腳步,用力平複因爲剛剛走太快而變得急促的呼吸,然後一臉淡定從容地繼續往熟悉的方向走去。
離約定七點還差了幾分鍾,此時已經入秋,這個時候夕陽早就下山,暮色已至,兩旁的街燈淺淺亮起,周遭的景緻都處在一種半明半暗的朦胧中。
許煦已經遠遠看到了這朦胧中的柏冬青。他站在星巴克門口,正在講電話,不知是不是穿着一身正裝的緣故,看起來不再像之前那樣單薄,而是越發高大挺拔,整個人已經沒有太多少年人的青澀感,而是隐隐透着些超越年齡的成熟。
許煦愣了下,又才繼續往前走。
本來在打電話的柏冬青,似乎是有所覺察,轉頭朝她這邊看過來,在看到她時,神色微微一頓,朝電話裏低聲說了句什麽,然後挂斷,一動不動看着向他走來的許煦,嘴角慢慢牽起一絲淺淺的弧度。
就在這時,旁邊的廣告燈箱忽然亮起,本來有些面目模糊的年輕男人,蓦地籠罩在燈光之下,那張久違的臉,頃刻變得清晰無比。許煦忽然就覺得這畫面有些說不出來失真,以至于腳步不由自主停了下來。
直到柏冬青微微眯眼,朝她走上來兩步,低聲開口道:“來了!”
清潤溫和的聲音 ,與許煦記憶中的人重疊,她終于回過神,笑着朝他打招呼:“學長,好久不見!”
柏冬青漆黑的如墨的眼睛,在燈光下微微閃了閃,點頭對她輕笑了笑:“嗯,好久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