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冬青擡手輕輕爲她抹了抹臉上的水迹, 啞聲道:“不要哭了!”
許煦點點頭, 甕聲甕氣問:“你能抱着我嗎?”
柏冬青遲疑片刻, 終于還是伸手将她抱在懷裏。
許煦閉眼趴在他身上, 嘴唇摸索着向上, 再次尋到那張溫暖的唇。這一次她沒有向之前那樣急躁, 隻試探着吮了吮, 慢慢探進去。
柏冬青一開始還是有些猶豫,但很快便被這從未體會過的黏纏給擊潰,開始配合着她的唇舌,交纏在一起。
他明知道這是錯誤的, 明知道她這樣做是爲什麽,也知道明天醒來,或許她就會後悔。可是僅存的理智,已經消失殆盡。他不知道到底因爲她的哀求和眼淚, 還是……其實就是因爲自己心中罪惡的念想作祟。
總之,從來不會犯錯的柏冬青, 終于還是要犯錯了。
相較于他的掙紮,許煦倒是笃定許多,明明是并不算熟悉的男生, 她卻發覺自己絲毫不排斥這樣的親密, 甚至覺得隻是和他接吻, 心裏頭的焦躁便慢慢被撫平。
她停留在他體恤下解放了的手,輕輕在他薄薄的腹肌上移動,劃過勁瘦的腰身,一路往下。
她沒有經驗,隻是憑着自以爲是的理論知識去操作,自然是一塌糊塗。不僅自己趴在柏冬青懷中疼得直吸氣,被她壓在身下的男生,也可憐地悶哼了幾聲。
可即使這樣,兩個生澀的年輕男女也在兵荒馬亂中漸漸意亂情迷。
許煦不知道是什麽時候結束的,隻覺得自己像是飄蕩在水上的小舟,一開始不過是清風浮動着,但很快就被卷入驚濤駭浪。過了許久,才卸力般趴在柏冬青身上迷迷糊糊喘息。
她記得是柏冬青将她抱回卧室的床上,但他似乎并沒有躺下,隐約是坐在床邊看着自己。她不知道他看了多久,因爲那壓抑在心中的焦躁釋放後,整個人就徹底松弛下來,沾上床很快就進入了黑甜鄉,沉沉睡去。
許煦這一覺睡到天光大亮才轉醒。
她睜開眼睛,看着陌生的天花闆,怔忡了許久,才慢慢想起自己置身何處。她沒有失憶,昨晚的畫面,也清清楚楚悉數回到她的腦子裏。
她懊惱得拍了下自己腦門。
這會兒她的腦子已經很清醒,她知道自己昨晚是因爲畢業日觸景生情情緒奔潰,才會做出這麽沖動的事。但失個戀自己發瘋去發洩也就罷了,爲什麽要去禍害别人?如果是其他人也就算了,爲什麽偏偏是柏冬青?
她還很清楚地記得,他昨晚一開始是如何拒絕自己的。
呼!
她懊惱極了。
現在想起來,甯願是和什麽陌生人發生一夜/情,也不願是柏冬青啊!
雖然昨晚那種讓她幾欲爆炸的焦躁和挫敗已經煙消雲散,但懊悔、愧疚、難堪,一股腦湧上來。
她用力在床上滾了兩下,深呼吸了口氣坐起來,床頭櫃上整整齊齊放着她的衣服。她揉揉腦袋,拿過衣服換上,趿着拖鞋,蹑手蹑腳出門。
剛剛走到門口,就撞上從餐廳過來的柏冬青,他眼下有些發青,顯然是沒睡好,一臉平靜地看了她一眼,問:“起來了?”
許煦不自在地摸了摸耳朵,支支吾吾道:“學長,昨晚……對不起!”
柏冬青沉默地看了她片刻,溫聲道:“是我的錯。”
許煦睜大眼睛看他,她太了解他是什麽樣的人,所以明明是她的錯,卻還要攬在自己身上,怎麽會有這麽傻的男生?
她急忙道:“學長,我……”
柏冬青露出一個淡淡的微笑,打斷她:“我做了早餐,你去洗漱吧,吃了再回學校。”
“哦!”許煦點頭,有些洩氣。畢竟話題尴尬,她也不想再繼續糾纏下去,就當什麽都沒發生好了。
早餐簡單又不簡單,攤得金黃的雞蛋餅,熬好的小米粥,還有切得整整齊齊的水果。
到底還是尴尬,兩個人坐在餐桌吃飯時,除了許煦誇了一句“好吃”,誰都沒有說話。
直到吃完,柏冬青才站起來,将一個小藥片遞給她,輕聲道:“以防萬一,把這個吃了吧!”
許煦目光瞥了眼那藥盒上的字,面紅耳赤地接過來,“哦”了一聲。
“你坐在沙發等我一會兒,我洗了碗,就送你出去坐車。”
“嗯。”
許煦攥着藥盒子,默默走到沙發,又悄悄朝廚房看了眼。那道清瘦挺拔的身體站在竈台前,正在認真地清理收拾。
她收回目光,下意識環顧了下這昨晚沒來得及仔細打量的房子。
現下有陽光照進來,一切便盡收眼底。
這是老國企的福利房,應該很有些年頭,客廳很小,無論是寥寥的家具,還是簡單的幾樣電器,都是很老舊的款式,顯然是用了很多年。
這些東西,大概從他父母過世後,就沒有換過吧!想到一個男生從十四歲就在這屋子裏獨自生活,許煦心裏頭不由自主湧上一股心酸。以至于覺得這簡單幹淨的房間,莫名透着點凄涼和孤獨感。
她想了想,從包裏拿出錢包。
昨天過生日從銀行取了很多錢,她将錢包裏剩下的一疊百元鈔票拿出來,偷摸摸朝廚房的方向看了眼,又轉過頭看了下四周,悄悄将這疊錢塞進了沙發扶手的縫隙裏。
這房子這麽幹淨,想必他經常打掃,等過兩天他發現這筆錢,大概也不會想到是自己留下的,指不定是以爲什麽時候落在這沙發裏的。
許煦有點爲自己的小聰明驕傲。
她放好錢,目光被電視上方的一幅照片吸引,那上面是一家三口,穿着軍裝的男人英武挺拔,靠在他身旁的女人清秀文氣,兩人中間是個七八歲的漂亮男孩,一看就是縮小版的柏冬青。
“走吧!”柏冬青從廚房走出來道。
許煦點點頭站起身,指了指牆上的照片:“我們家也有一幅這樣的全家福。”她頓了頓,“我爸爸以前也是軍人。”
柏冬青微微笑了笑,點頭。
兩個人一前一後下樓,這會兒已經九點多,朝陽明晃晃挂在天空,有清風拂過,竟有些難得的舒爽。剛剛走出單元樓,迎面一個六十多歲的老太太,一手提着一袋米,一手拉着一個裝菜的小拖車走過來,笑嘻嘻看着兩人打招呼:“冬青,出門啊?這姑娘是你對象嗎?什麽時候有的,沒聽你說過呢!”
柏冬青笑了笑不置可否,朝許煦道:“你稍等我一下。”
許煦不明所以,隻見他走到那老太太跟前,将她手中的米袋和拖車接過去提起:“王奶奶,我幫你送上去。”
老太太笑呵呵道:“要是現在年輕人都像冬青這麽懂事就好啦。”說着又轉頭朝許煦道,“小姑娘,冬青可是個好孩子,你要對他好好的啊!”
許煦抿嘴笑了笑,看着走在老人家前面,一手提米一手提小車的柏冬青,已經迅速進入單元樓。
他穿着一件發舊的白T恤,看起來清瘦單薄。但她知道,他身體下也有分明的肌肉,這是一個如松柏般堅韌的男生。
待人進入樓梯看不見,許煦才轉過頭,目光不經意瞥到旁邊的花壇,幾朵黃色的野花,正在陽光下開得燦爛。
她彎身聞了聞,摘下一朵朝天空舉起來。看着這多在風中微微搖曳的小花,不知爲何,心情忽然就豁然開朗,然後不由自主笑了。
柏冬青下樓時,看到就是站在花壇邊的女孩,手中握着一隻小花,彎唇笑着的模樣。
他微微一怔,停下了腳步,這畫面太美好,以至于他不敢驚動。
還是許煦覺察到他下樓,轉頭看他,笑眯眯道:“好了嗎?”
柏冬青點點頭,心中提着的一口氣,終于松下來。這是他再熟悉不過的笑容,屬于那個無憂無慮的女孩。
他走過去,将手中的一個茶葉蛋遞給她:“剛才那個王奶奶給的。”
許煦接過來,笑道:“你這麽熱心,鄰居應該都很喜歡你。”
柏冬青微微笑了笑:“就是舉手之勞而已,都是老鄰居,一直很照顧我。”
許煦默默看了他一眼,這樣好的男生,應該有很好的人生和未來,不應該被自己昨天的錯誤所困擾,她想了想,終于坦蕩蕩道:“學長,昨晚的事,你别放在心上。”
柏冬青遲疑了片刻,點頭。
并肩走到小區外,恰好有一輛出租車,許煦攔下坐上去。柏冬青則讓司機稍等,從副駕駛看了眼那駕駛員的名字,又轉到後面拍了張車牌号,才走到後排窗邊,遞給許煦一張寫着電話号碼的便簽:“到了給我發條短信報個平安。”
許煦爲他這樣的細心周全而動容,接過紙條,嗯了一聲,擡頭看向他,笑道:“學長,祝你出國一切順利,爲咱們江大法學院争光。”
柏冬青神色莫辨地看着她的眼睛,微不可尋地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