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看,常年無規律的煙酒賭博生活令他面黃肌瘦,單薄的衣衫令他站在樓頂大風中搖搖晃晃的,一個不穩就要往下掉。
看得下面的人人心惶惶的。
這個項目,經曆了五六年的籌備期,在拆遷期間就遇到了各種事情,好在最終都順利拆遷了,這些年來,政府高度關注,媒體高度關注,倘若在這最後關頭鬧出了人命,那可得上頭條了。
這種頭條,是負面新聞,對遠大和萬達兩大集團,都是一種損害。
報了警,警察已經抵達,研究着施救的方案,談判專家也已經抵達,正試着與聶少華溝通,但是聶少華情緒十分激動,也對談判專家極其抵觸,他要見的,隻有顧榮琛。
因爲他知道,拆遷補償款的事情隻有顧榮琛能拍闆做主,而他,也隻有和顧榮琛打過交道。
顧榮琛他們趕到的時候,聶少華已經跨出了樓頂的最後一道圍欄。
“聶少華,你别亂來,你有什麽要求跟我提。”顧榮琛超上面大聲喊道。
聶少華看是他,情緒越發的激動起來,站在邊邊上搖搖晃晃的,“姓顧的,你要不答應賠我五百萬,我就立馬從這裏跳下去。”
“你别激動,你别激動,”旁邊的人遞來一頂安全帽,顧榮琛猛地推開了,“我上去跟你好好說話,行嗎?”
聶少華看了看他們一堆人,大喊道:“就你一個人上來,多上來一個我就直接跳下去。”
“好好,就我一個,就我一個。”
說着,顧榮琛戴上安全帽準備從臨時運貨的施工電梯上去。
“顧總,你要小心啊。”喬心唯不放心地說。
顧榮琛隻是朝她笑了一下,其他的,他也不知道說什麽。
江浩上前一步攔了他一下,低低地說:“你引開他的注意力,我從另一邊翻上去。”
此時,站在頂樓的聶少華看到了一個似曾相識的背影,他大喊道:“你們在商量什麽鬼把戲,你們要耍花樣的話我就跳了。”
顧榮琛說:“我們沒有商量任何事情,我馬上就上去,就我一個人。”轉身之時,他給了江浩一個肯定的眼神。
電梯緩緩上升,江浩仔細研究着當前的局勢,他在看從那一邊上去比較好。
大樓的另一邊還有一部電梯,但聲音大,一啓動就會被聶少華發現,而樓梯是設計在樓體外面的,走樓梯的話剛好可以被聶少華看到,也行不通。
要悄無聲息而又不被聶少華發現,唯一的辦法,就是從外牆的腳手架上爬上去。
九層高的樓,如果不慎中途摔了下來,分分鍾送命。
喬心唯擡頭看着,心髒噗噗噗地狂跳着,她一直緊緊地拉着江浩的手,忽然江浩的手一抽走,她就知道他要去幹嘛了。
“不要江浩,”她又抓住他的手,用雙手緊緊地包住,“太危險了,不要去。”
江浩卻輕描淡寫地說:“小意思,放心,不會有事的。”
喬心唯知道勸不了他,他的決定一向都沒人能勸得了,她隻是緊緊地握住他的手,搖着頭。
江浩抱着她,撫着她的頭發安慰她,笑笑說:“我有十分的把握,我能把他救下來,相信我。”
“那麽高,這裏沒有安全措施,而且聶少華是個很危險的人物,不要去,先讓顧總去談談。”
那些援救的警察,都因爲高度太高而選擇放棄攀爬,他們正在下面給氣墊打氣,可這一時半會兒的,氣墊沒有絲毫動靜。
“心唯,你鎮定一點,想想我在大雪山特訓營是做什麽的。”
喬心唯心裏亂得很,哪怕他做過再危險的事情,都不能保證這一次就成功啊,誰都不知道意外和明天,哪一個會先來。
然,江浩執意要去。
聶少華再不下來,恐怕會招來村民或是路人,這樣的話媒體肯定也會火速趕到,若聶少華真的跳了下來,那麽這個項目很有可能會擱置,一旦擱置,什麽時候重新啓動就說不準了。
他可不想他老婆忙了半年的項目泡湯,他知道喬心唯十分在意這個項目。
舉手之勞的事情卻能換得大家相安無事,值。
江浩執意要去,他先跑去與指揮援救的大隊長溝通了下,一亮身份,大隊長戰戰兢兢地敬了一個軍禮。
然後,江浩僅僅戴上了一副手套,就開始抓着腳手架往上爬,一層一層,越爬越高,速度還很快。
一陣狂風吹來,吹得腳手架都吱吱作響,喬心唯看得心裏發慌,早知道就不來了。
顧榮琛已經站到了樓頂,聶少華面對着他,兩人作着最後的談判。
“劉榮他們現在已經是萬達的正式員工了,連實習期都免了,年底放假不但能領到一個月的工資,還有少許的年終獎和一些年貨,萬達其他員工有的,都不會少了他們一份,這樣多好。”
“你少給我提劉榮,一幫叛徒,說好了一起搞,一個個的都被你們收買了,三千塊錢而已,在都城吃頓飯就沒有了,我可沒他們傻。”
顧榮琛反笑笑,說:“你可别小看這三千塊,一個月三千,一年就三萬六,做得好可以加工資,一年五萬少不了。五萬塊錢你賭錢喝酒當然去得很快,但是,有無數人靠着這一年五萬塊錢養家糊口,把嗷嗷待哺的小娃娃養育成人。”
聶少華很反感他的說教,“你給我少廢話,一句話,五百萬,你給還是不給。”
顧榮琛深吸一口氣,繼續遊說,他想給江浩足夠的時間,他說:“你若不改變你的生活方式繼續這樣混日子,給你五百萬你也就混個一兩年,等錢混完了,你幹嘛呢?繼續爬到樓頂上來鬧一場?”
“這你不用管,老子想咋活就咋活,你管那麽多幹啥?”
“你爲什麽不用自己踏踏實實的勞動去賺錢呢?劉榮他們才是大赢家,跟着你一鬧換來了一份工作,有了一個重新開始的好機會,他們才是最聰明的,”
“我呸,那你的意思是罵我蠢是嗎?”
“不不不,我沒有這個意思,我隻想告訴你,隻要你知錯回頭,任何時候都不會晚,趁現在事情還沒有鬧大,你趕緊下來,難道你真的想跳下去成爲明天的頭條?”
聶少華不語,冷風中,他的雙腿也是顫抖着的。
顧榮琛繼續說:“你若跳下去,明天上一次頭條以後也沒人會記得這件事,哪天沒有跳樓跳河自殺的人?新聞裏多了去了。大不了我們這個項目停工,等過一段時間,我們照樣能開工,礙不了我什麽事。”
“你少吓唬我,啰啰嗦嗦沒玩了你還。”
這時,江浩已經在衆人矚目中攀上了頂樓,他一伸頭就能看見背對着自己的聶少華,和苦口婆心的顧榮琛。
顧榮琛也看到了江浩,他的語氣強硬起來,說:“聶少華,與其想着那遙不可及的五百萬,還不如腳踏實地好好工作來得要緊,這樣吧,我給你安排比劉榮他們更好的工作,你能做什麽?”
“你他媽的混蛋,說話跟放屁似的,剛才那個領頭的還說你答應給錢了,到你這這麽反口了?”
“呵呵,你都說是領頭的說了,他說的怎麽能算數,我說的才有用,你要相信他的話,也不會指定要見我是不是?”
此時,江浩已經爬了上去,就站在聶少華的身後兩三步的距離。
聶少華也不是瞎子,這麽近的距離肯定能感覺到,他猛然回頭,吓得差點跪了,他拔腿就跑。
聶少華也是慌了,他轉身隻跨了兩步,腿就邁了出去,腳底一空,整個人就跌了下去。
所有人都驚呼一聲,江浩眼疾手快伸手抓住了他的一隻腳。
聶少華掉出樓頂,由于慣性,連帶着江浩也掉了下去,兩人一前一後一下子就掉了下去。
“啊!”喬心唯尖叫起來,閉上眼睛不敢看。
說時遲那時快,江浩一手抓住聶少華的腳踝,一手抓住了腳手架上的鐵杆子,僅靠一隻手臂懸挂着。
下面一陣慌亂,氣墊才沖了一半氣,中間還沒有膨脹起來。救援的警察沖鋒一樣往樓上跑。軍區江首長要是在這裏出了事,這比聶少華跳樓還要嚴重。
顧榮琛也吓得探出頭來看,隻見江浩拉着聶少華懸挂在樓外面,風還大得很,下面的聶少華一邊鬼哭狼嚎一邊晃蕩。
顧榮琛伸出手臂試着去拉江浩,可是他夠不到,“江浩,你堅持住。”
江浩擡起頭,給了他一個自信的笑容,“沒事,可以,隻不過下面那人一直在動就很難說了??聶少華,想活命就别動。”江浩大喊一句。
命懸一線,聶少華是害怕了,他哭着大喊:“救命啊救命啊,我不想死,救我上去。”他根本聽不到任何話,隻是一個勁地喊救命。
江浩又說:“聶少華,五年前你差點撞死我,五年後你還想拖我下水嗎?”
聶少華大哭着,吓尿了都,他回頭看了看上面拽着自己的人,好面熟啊,“江江江江??江浩?”
“恩,就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