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着日本人回裂縫時,靳樂已經在裂縫口等着了,一見我二話不說,舉着拳頭就一副要揍人的架勢,我忙道:“住手、住手,是我!”
靳樂道:“打的就是你。”
我火了,扔掉日本人,手臂迅速一擡,擋住了靳樂的攻擊,道:“我去你大爺,老子幹什麽對不起你的事兒了,一回來就要打架。”
靳樂道:“誰他媽讓你去動那日本人的?”
我道:“廢話,敵人在我們面前我不動他,難不成請他吃辣條?”
靳樂道:“這日本人古怪的很,你萬一出了事兒,許開熠怪到我頭上……”
這下我明白了,一時間差點兒沒被氣死,道:“我以爲你是爲了兄弟之義,擔憂之下才生氣,沒想到啊沒想到,靳公雞,你居然是這麽勢力的一個人,原來是怕許開熠怪罪你,不給你開綠色通道是不是?你這王八蛋,小爺我今兒個不妨跟你說實話,你拍許開熠馬屁,不如好好拍我馬屁。我和許開熠是什麽關系?他跟我不比跟你親近?隻要我給你說幾句話,不比你死乞白賴拍他馬屁強?”
靳樂聞言,臉色頓時變得難看起來,也不說話了,徑自越過我,拽住了那具日本人的屍體,拖進了裂縫裏。
我有些火大,心說自己這是招誰惹誰了,冒險沖在前面,他靳樂肯跟我走這一遭,也不是我逼他的,他不就是爲了賣許開熠人情嗎?
得,在許開熠面前跟隻哈巴狗似的,擱我這兒,合着看我脾氣好,就跟我擺譜是不是?
我憤怒間,臉色也沉了下去,不再開口。
靳樂黑着臉檢查日軍屍體,檢查到一半時,他突然說道:“……你知道,一個人無法獲得任何幫助,一切隻能靠自己,活下去有多難嗎?”
我一愣,道:“又來你那套孤兒理論是不是?我他媽也是靠自己啊!我大學畢業,沒花過家裏一分錢,我都計劃好了,自己奮鬥,自己買房買車找媳婦兒,絕不啃老!”
靳樂嗤笑了一聲,道:“靠自己?你靠自己上的大學?你靠自己賺的生活費?你靠自己弄吃弄喝?你不會懂一個人孑然一身在這世界上活下去,而且是好好的活下去,究竟需要付出多少努力……我會活的比任何人都好。”我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說,因爲我察覺到靳樂的情緒有點不對。
就在我有些不知所措時,他淡淡道:“許開熠是我的貴人,我巴結他才有未來;你說的對,與其千方百計的在他面前拍馬屁,不如直接找你,說起來,從你身上下手簡單多了,畢竟你很信任我不是?”
我一噎,他這話說的似乎對,又似乎不對。
靳樂不給我開口的機會,冷冷道:“可是我不想巴結你,不想拍你馬屁,不想在你面前卑躬屈膝,因爲你不是我的貴人、跳闆、踏腳石。你是我的朋友,我隻想和你做最純粹的朋友。”他苦笑了一聲,道:“不過現在看來,我有些高看自己了。”
哎喲我去!這人不止是外科醫生,還輔修心理專業的吧?怎麽每句話都像是在往我身上紮刀子,弄得我瞬間覺得自己禽獸不如似的?
我試圖辯解:“那你剛才還提許開熠?”
靳樂抿了抿唇,看了我一眼,沒開口。
這一瞬間,我突然福至心靈,一下子就頓悟了,回想起靳樂這人平日裏的言行,我頓時發現确實是自己錯了,不過我錯的也很冤枉。
靳樂人前是非常讨喜的,彬彬有禮,待人和善,在許開熠面前,總是不露痕迹的表現自己順帶拍馬屁,而在我以及已經混熟了的魏哥及小齊面前,他的嘴就跟噴了辣椒水一樣,每一句都能把人給嗆死。
但再仔細一想,他的表達方式雖然特别嗆人,卻從來沒有惡意,大部分時候其實反而是幫了我們。
我不太懂心理學,但這會兒也有一種感覺,靳樂其實是個不善于表達的人,他在人前做出來的一切,非常公式化,這個隻要學就能學會,但真正的情感表達,卻是從小養成的。
靳樂生活在一個孤獨、競争激烈而又時時刻刻會被淘汰的環境中,一句簡簡單單的‘兄弟我很擔心你’,在他嘴裏可能會變成‘如果你想死我提供安眠藥’或者會變成‘你怎麽還沒死’之類。
這種表達方式太隐晦了,我這會兒想明白過來,頓時覺得靳樂這小子太慘了點兒。
或許真的隻有從來沒有收到過正常的關心,所以他在表達時,才會這麽坑爹吧。我要是沒反應過來,沒想通這一層,十有八九會把他規劃爲‘自私自利,唯利是圖’的人。
想明白之後,我幹咳一聲,便湊上去道:“抱歉,謝謝你把我當朋友,你也是我最好的兄弟。”
靳樂斜斜的看了我一眼,嗤笑道:“誰他媽跟你最好,你對你那幫兄弟每個都說最好。”
我道:“那不一樣,那些孫子,在一起吃喝玩樂打打遊戲還行,我真有事兒找他們幫忙,比方說借錢,他們一個個就爹病了、娘死了、老婆生了,那是酒肉兄弟!除了在黃泉村遇難的那個……你和魏哥就是我最好的朋友,你們和我出生入死,這份兒情義我記着呢。”
靳樂皺了皺眉,慢吞吞的說道:“你和我借錢,我老婆一樣會生。”
“…………”還能不能愉快聊天了?
說完就,他檢查完了日軍的傷口,我們倆這段小插曲也算是過去了,他道:“看不出他有什麽問題,許二,你這次真是讓我刮目相看。一段時間不見,都已經能殺人不眨了。”
我頓時懵逼了,道:“卧槽!這地方出現的日本人,百分之九十九是僵屍啊!我砍僵屍,我沒想到那麽多……醫生、靳樂、靳兄弟……别告訴我這真是個正常的活人,我不想背上殺人的罪名。”
靳樂神情凝重,看着屍體身上的上,道:“他正不正常我不知道,但我可以肯定,他在此之前,是個活人。”
一時間,我說不出一句話來。
難道我真的殺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