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得頭很暈,仿佛有某種無形的力量,在刺激着人的大腦。
對面的人緩緩開口,聲音蒼老:“許開陽。”
我心中一驚,心說:他怎麽知道我的名字?
老者如同會讀心術一樣,接着道:“菩薩知道你。”
菩薩?什麽菩薩?難道是那食兒女菩薩?
我道:“你們是誰?你們想對我做什麽?我們國家,對于邪教組織打擊是很嚴厲的!”老者并沒有回答我,而是指了指自己身前那個玉洞,對我說:“埋頭往下看。”
那玉洞如籃球大小,此刻看來,卻剛好可以塞進一個人頭,再加上玉洞口血淋淋的,我怎麽可能埋頭?天知道,我已經腦補出自己一低頭,就被這老頭砍頭的情形了。
然而,我雖然抗拒着,但此刻,我的身體卻仿佛不是自己的,那老頭說完,我竟然就不由自主的低下了頭,将頭臉埋入那玉洞之中,并睜大了眼睛往裏看。
我慌了,試圖抗拒,卻毫無辦法,當我的頭臉埋入那個玉洞中時,從洞中沖出來的濃烈血腥味兒,幾乎要把我給熏吐了。
腦袋埋進去,自然擋住了光,因此玉洞裏變得黑乎乎的,我不知道自己被什麽東西給控制住了,心中的恐懼無限放大。
是有鬼怪?還是真的有什麽邪惡的菩薩?又或者,這老頭有特異功能?
便在我驚恐不已之時,一隻幹瘦冰涼的手,突然放到了我的後脖子處。
人的這個地方,是十分敏感的,那種冰冷的觸感,讓我渾身一個激靈。緊接着,那隻手開始慢慢在我的後脖子上撫摸起來,非常輕柔,如同情人的愛撫。
可惜,撫摸我的不是妹子柔軟的手,而是一個幹瘦可怖的老頭的手。那隻手冰涼如同死人一般,摸得我渾身汗毛倒豎,雞皮疙瘩起了一層又一層。
一邊摸我的後脖子,他一邊用一種沙啞而蒼老的聲音,緩緩道:“用心去看,你會發現你的罪惡……用心去看……”他的聲音,如同在念咒語一般,越念,我的大腦越覺得暈漲,在黑暗的玉洞中,雙眼根本無法聚焦。
老頭念咒般不停的說着,漸漸的,我感覺那聲音離自己越來越遠,頭暈的人渾身發虛,整個人的靈魂仿佛都要從腦子裏鑽出來似的。
便在這時,這黑暗的玉洞,突然亮了起來。
光不知是從哪裏來的,但我就是能看清了,玉洞下的情形一覽無餘。
隻見這玉洞下方,赫然有一塊金色的東西,不像是黃金那種金,而是一種淡淡的金色,整體是個長方形,但不太規整,長大約有三十厘米左右,有成人的大腿粗。
這東西,就處于玉球的中央,而這時我才發現,這玉球的内部,其實是空的。
許許多多的童子頭,就堆積在這玉球裏,正中央,便是那塊古怪的,如同金色石頭一樣的東西。
玉球内部,到處都是血淋淋的,惡臭撲鼻,但正中央那塊石頭,卻非常幹淨。
它仿佛有種奇特的力量,吸引着我去看。我越看它,大腦便越難受,原本隻是暈漲,最後看着看着,那金色的石塊,仿佛就移動到了我的眼前,大腦開始陣陣脹痛起來,腦神經突突跳動着。
我感覺那塊石頭,在我的眼前越來越大,周圍的童子頭、血迹,卻慢慢消失了,我滿眼都變成了那塊石頭,而與此同時,石頭内部,如同變成了一個投影儀,這一瞬間,我看到了許許多多被我遺忘的記憶。
很小的時候尿床。
早上不去上課,假裝肚子疼。
我甚至看到了自己當時所穿着的鞋子、褲子、衣服。
整個人生的經曆,在這一瞬間,通過這塊大石頭,極其快速的從我腦海裏掠過。
最後,記憶發展到我們來到古城之後的經曆。
我看見那個假魏哥的屍體,我看見自己推倒了食兒菩薩像,我還看到……在我離開那個大堂時,那個被我推到的食兒菩薩像臉上,露出了一個詭異的笑容。
這一幕,我當時并沒有看到,但此刻,這塊大石頭,卻幫我梳理出了許多我看到的或者沒有看到的東西。
然而,越往下看,我就越惶恐。
我知道自己記起了很多東西,但那些記憶,在我腦子裏迅速過了一遍後,又快速的被遺忘了。看到後來,我甚至連自己曾經記得的事情,也完全遺忘了。
我爲什麽來到這座古城?
我來沙漠是幹什麽的?
我有同伴,是的,我在尋找他們,可我的同伴是誰?他們去哪兒了?
此刻,我唯一記得的,就是離我非常近的這段時間的記憶,其餘的,無論我怎麽回想,我都無法記起來。
這一瞬間,我就明白了,爲什麽彎刀說的最多的就是不知道、不記得。
他很可能經曆過和我一模一樣的事情。
這塊石頭……會奪取人的記憶!
不、我不想變成彎刀那樣,我不想像他那麽迷茫,我也不想忘記我的人生,我抗拒着想閉上眼睛,不想再去看那塊石頭。
這一次,我成功了。
石頭裏的畫面終于不見了。
玉洞下面的一切,又恢複如常,血液、童子頭、金色的石頭。
我顧不得這裏的腥臭,大口喘息着,回憶着自己的記憶,然而,我驚恐的發現,自己的大腦就像短路了一般。我知道自己必須要想起些什麽,然而……我什麽都想不起來。
我在古城,被一幫邪教徒抓住了,我和我的同伴彎刀都被抓住了。
彎刀是我的救命恩人。
我們在尋找其他同伴。
其他同伴是誰?他們的名字是什麽?他們的容貌長什麽樣子?我使勁的回憶着,卻什麽也想不起來。
我想不起自己來自哪裏,想起不起自己的家人,甚至想不起,進入這個建築物以前的任何事。
我好像是來這個古城辦事的。
但我現在被困住了。
我叫什麽名字?
靠,爲什麽我的大腦會這麽混亂!
我掙紮着,想将自己的頭從玉洞裏拔出來,這一次,居然成功了,然後我看到了對面一個白頭發的老者。
我努力回憶着,這個人……是的,我記得他,就是他在搗鬼,他剛才讓我把頭伸進去,伸進去以後,我的腦子就亂了。
我似乎成了一個精神病一樣,大腦完全不聽使喚。
下一秒,我看向了下方的彎刀,在他灰色的瞳孔裏,我看到了一種名爲同病相憐的同情和憐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