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個子立刻道:“男的幫忙,把棺材闆壓住,棺材釘拿來,上十八顆釘!立刻把棺材釘死了,朱砂撒上、八卦鏡給我挂上,快快快!”這一高一矮的道士,帶着一幫小道士來賺白事兒錢,還算有些真本事,他這麽一說,他手底下的小道士們也麻溜的動作起來。
剩下幾個膽大的中年村民,一窩蜂的猛地壓住了震動的棺材闆,那棺材闆的動靜立刻被壓住了,但醫生在旁邊圍觀,分明看見,那留縫的地方,那隻手還在往外伸。
那隻手烏青發紫,帶着腐爛前的征兆,明顯不是一隻活人的手,但它此刻,卻在不停的往外伸,試圖爬出來。
當時,醫生整個人都是懵的,其餘膽子小的,屬性有避諱的,早已經散開,根本不敢圍觀,而醫生卻因爲這巨大的沖擊,站在原地沒走。
這一瞬間,他腦子裏想了很多。
他想;難道是假死?裏面的人還沒有死?自己是不是該上去搶救?醫學上的假死事件非常多,古時候,隻要人沒有了呼吸和心跳,就會被判定爲死亡;而現代,隻要大腦沒有死亡,即便病人暫時性的沒有心跳和呼吸,都是有機會救回來的。
可是,這屍明明已經停了好多天了,就算是假死,也該變成真死了才對。
難道這個世界上真的有鬼不成?
但是很快,醫生就将這些念頭給甩出了腦海,他是個心智比較堅定的人,一點點的怪事,絕對不足以撼動他的内心。
須臾,棺材被訂住了,道士在封棺後,拿朱砂,在棺材頭一撒。
說來也怪,這麽一撒,那棺材裏,頓時就沒動靜了。
醫生說這些的時候,神情極爲平靜,并且一邊說,還一邊觀察着周圍的環境,大概是在提防那個黑影兒。
我聽到此處時,不由倒抽一口涼氣,道:“你這麽一說,看樣子古時候的神鬼之說,也并非空穴來風啊。”
他道:“我當時也覺得很震撼,科學和鬼神之說,本來就是背道而馳的,如果鬼神之說真的存在,那麽現代醫學,也會受到質疑,所以棺材裏的東西被鎮壓之後,我特意請教了那幾個道士。”
我道:“你請教他們什麽?”
醫生道:“我問他們驚屍的原理,以及制服屍變的原理。”
我來了興趣,道:“他們怎麽說?”
醫生笑了笑,眼角的淚痣跟着動了起來,總是讓人目光忍不住被吸引過去,往往忘記他的長相。
“他們說,貓屬陰,能通鬼神;人死不足七天,魂離體但魄不離體,貓跳屍,驚了屍中魄,就會詐屍;停屍停的越久,詐屍的危害就越小,但如果剛停屍就被驚屍,屍變就會很厲害;而他們制服那具棺中屍,隻用了兩樣東西,一是棺材釘;二是朱砂;”
“棺材釘的材質,曆來爲桃木,能辟邪,而十八爲滅魔之數;朱砂有安神固魄的功效,是道家繪符辟邪最常見的東西,這兩樣東西一起上,就能把屍體被驚擾的‘魄’給安撫住。”
我聽得目瞪口呆,想起泥石流中的那雙手,隻覺得頭皮發麻,道:“可是,咱們沒有桃木棺材釘,也沒有朱砂,萬一、萬一那個黑影兒真的是屍變,纏上我們了,那可怎麽辦呀?”
醫生咳嗽了兩聲,并不回答我的話,而是自顧自的繼續道:“後來我回到城裏,又問了問我以前的導師,剛好他做過這方面的研究,所以給了我不同的答案。”
我的好奇心被完全吊了起來,道:“什麽答案?”
醫生道;“地球就是一個大磁場,生活在其中的一切生物和非生物,都帶有自己的磁性或者說磁場。人死後的一段時間,人體的磁場和生物電還沒有完全消失,而貓這種動物的磁場,和人的磁場是能互相作用的,所以當貓靠近死人的時候,如果死人自身的磁場還沒有消失幹淨,身體的肌肉組織就會産生反應。因爲屍體的肌肉、經脈都是僵的,所以哪怕是其中一塊肌肉産生了反應,都能帶動整個屍身。”
我不禁籲了口氣,道:“你這麽一說,到真不覺得恐怖了。可是,爲什麽朱砂和棺材釘,可以讓屍體安靜下去呢?”
“真正讓屍體安靜下去的不是棺材釘,而是朱砂,朱砂本身确實有安神固魄的功效,用現代的話來說,就是能穩定人體的磁場,至于桃木,它的某些成分,和朱砂相似,但效果是比不上朱砂的,所以在那次事件中,真正發揮功效的,其實是朱砂。”
頓了頓,醫生又道:“所以,如果那個黑影,真的是那個司機,也沒什麽好怕的。”
“如果真的是那個司機詐屍了,他要來害我們,那我們該怎麽辦?”
醫生腳步頓了一下,眼睛眯了眯,道:“我剛才說過,屍體是僵硬的,它會動,是靠着肌肉互相之間的牽引,隻要破壞這個結構,它也就動不了了。”
破壞肌肉的結構?我隐約明白了他的意思,頓時覺得頭皮發麻,壓低聲音道:“你、你是說……腰斬?”
醫生點了點頭,加快了腳步,道:“我們快點走吧。”
那司機本來就沒有頭了,醫生這會兒卻已經在想着,再把它給腰斬一次,我頓時覺得,醫生,真是這個世界上心理素質最強大的職業。
你說對方看着年紀跟我差不多,長得又白白嫩嫩的,怎麽看上去卻比我牛這麽多呢?
我忍不住道:“哥們兒,你多大?我二十六。”
他道:“我二十七。”
我道:“你在哪個醫院上班?”
他道:“北大。”
“卧槽,牛啊!甲級啊!我工作四年多了,還在一家小公司混着,你工作多久了?”
“一年多,我們學醫一般是本碩連讀,或者本碩博連讀,分五年制、七年制和八年制,所以我工作時間不長。”
我道:“大學就上了八年,難怪你這麽窮。”
“……”醫生腳步一頓,側頭默默的看了我一眼,嘴角一抿,立刻快步離我而去。
我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趕緊追上去道歉:“瞧我這張嘴,我錯了我錯了,有句話怎麽說來着?莫欺少年窮!多幹兩年,肯定會好的。不過……你這麽窮,現在肯定沒有女朋友吧?”
說完,我就想抽自己:許開陽啊許開陽,你怎麽就管不住自己這張臭嘴呢!
果然,醫生不僅沒接受我的道歉,臉色反而更黑了,從這兒以後,一句話都不跟我說,一直回到了我們寄身的大石頭下,都沒搭理我。
到了地兒,一行人點燃了柴禾,用一塊洗幹淨的凹形石頭當鍋,亂炖了一鍋蘑菇蝦仁湯,湯裏放了些醫生收集來的野生香料,味道居然出奇的不錯,我們五人呼啦啦的吃着,連湯底兒都沒剩下,一個個喝的肚皮圓溜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