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緊接着看了我們一眼,說:“誰跟我下去?”
兩個女大學生自然是不動的,那對兒中年夫婦顧着自己兩個孩子,也不動;看平闆的中年胖子更慫,幹脆裝作沒聽見,将目光轉向别處;到是那對兒年紀大的老夫妻裏的老爺子說:“我跟你下去吧,你說的對,這地方可能不安全,先離開再說。”
我心說這不行啊,這老爺子背都駝了,我一個青壯勞力,我可不能學其他人犯慫啊。
于是我道:“老爺子你留車上,外面雨大,我和這位醫生下去。”既然要搬運屍體,也就顧不得打傘了,我們二人下了車,直接冒雨往車頭處小跑過去。
一下車,冰冷的雨水就滿頭滿臉的打了下來,烏雲遮蔽了陽光,大雨滂沱中,遠處的山巒都變得模糊不清,雨水不停的往眼睛裏流,看東西都困難。
說真的,我連隻雞都沒殺過,去超市買魚都是魚販子殺好的,這會兒一來就讓我搬兩具血淋淋的無頭屍,實在是太考驗心理承受能力了。
但這會兒也是趕鴨子上架,我不上就得讓一個老爺子上,這種事兒無論如何也不能幹,否則别人不鄙夷我,我自己都得鄙夷自己。旁邊的醫生,看起來跟我差不多年紀,他都行,我怎麽不行?難不成我比他差?靠,老子是最牛的!
男人,絕對不能說自己不行!
我走到屍體邊上,大氣兒都不敢喘,因爲一喘氣,那血腥味兒便直往鼻腔裏沖。無頭屍可真夠恐怖的,特别是傷口斷裂處,被雨水沖幹淨了血,就剩下白色的死肉和黃色的經腱,看一眼都讓人渾身發麻,惡心的不行。
旁邊的醫生心理素質着實強大,一分也不耽誤,到了地點,二話不說,直接彎下腰,将司機的屍體扛到了自己肩頭,順手抱住了司機的腦袋。
之所以是抱着,是因爲這司機是男的,寸頭,抓頭發根本抓不住。
這兄弟還挺仗義的,将司機的腦袋夾在自己腋下,順手将女導遊的頭也擰了起來,如此,我隻需要抗女導遊的屍身就行了。
别看他看起來斯文俊俏,但那扛屍體的利落勁兒,卻真是讓人目瞪口呆,仿佛抗的不是屍體,而是一床輕薄的被子。
那話怎麽說來着?人不可貌相啊!
醫生這麽給力,我也不想被他比下去,當即抹了抹臉上的雨水,也不矯情了,一咬牙,将屍體跟着扛了起來。
在雨水的沖刷下,屍體已經迅速僵硬了,抗在肩上所傳來的那種觸感,簡直難以描述。
就在我倆抗着屍體,打算迅速返回車上時,我眼角猛的瞥見,自盤山公路旁邊的山崖下,猛地竄上來一個東西。
大山上的公路,一般都是一側靠山,一側懸空,懸空地有些落差很低,有些則是懸崖峭壁,非常危險。
而此刻,那個東西便是從懸空的那一面竄上來的,那是個小兒般大的黑影,由于速度太快,因此我一時間根本看不清它長什麽模樣。
霎時間,我心中悚然一驚,心說這是什麽玩意兒?
由于醫生在前我在後,因此那東西一竄上來,便猛的從旁邊朝我撲了過來。
有這兩具離奇的死屍在,我早已經對周圍的環境産生了極大的警惕心,哪兒會讓那東西輕易得逞,它前腳一撲,我後腳便猛地往後退,與此同時嘴裏大叫:“小心!”
我這麽一退,那玩意兒撲了個空,整個兒趴在了公路上,定睛一看,隻見是隻渾身黑毛,像猴又像猩猩的玩意兒,四肢很長,前面的爪子長而鋒利,如同刀子一般。
我霎時想到:莫非這兩人的腦袋,就是被這東西給削下來的?不至于啊,這東西爪子雖長,但也不至于能直接把腦袋給削下來,人的頸椎骨,還是有一定硬度的。
那東西趴在地上,身量像個半大的小孩兒,車上的人看見這一幕,紛紛驚呼,那老大爺喊道:“是雷魈!快上車,這東西速度很快,捕獵先割頭!”八成是老年人見識多吧,這老大爺一下子叫出了這玩意兒的名字。
雷魈?
我好像在書上看到過,這是山魈類,不過是山魈中比較少見的一種,速度相當快,總在雷雨天出沒。民間傳說,雷魈是山裏枉死的鬼魂變化而來的,碰上雷魈,九死一生,絕對是倒了大黴!
那邊兒醫生已經到了車門口,聽見話頭迅速上了車,而我的前路則被那雷魈給擋住了。
大雨滂沱中,我咽了咽口水,抓緊了肩上的屍身,這一刻,我反而覺得她沒那麽恐怖了。
那雷魈反應很快,一擊不中,又反身撲來,利爪如刀,看得人觸目驚心。我此刻身上什麽武器都沒有,哪裏能和它對抗,情急之下,便将肩上的屍體猛地朝雷魈抛了過去。
屍體畢竟挺大,而雷魈個頭不大,所以被屍體一撞,頓時翻倒在地,我趁着這功夫,立刻朝着車門處狂奔,那醫生站在車門處接應我,我剛到門口,便被他一把給拽了上去。
這一拉一拽間,車門迅速關閉,再一次撲上來的雷魈,一下子撞到了車門上,發出了砰的一聲響。
老齊此刻已經坐在了駕駛位上,見我一上車,二話不說踩了油門,大巴車伴着轟鳴聲,在滂沱大雨中朝前行駛而去。
然而,屋漏偏逢連夜雨。
這車本來就有問題,之前那司機沒等修好,就死了,此刻車子雖然能動,走起來卻是一推一搡的,再加上大雨傾盆,盤山公路險要,車子根本不敢開的太快,否則一個打滑,就得翻車跌入旁邊的懸崖裏。
老齊雖說會開大巴,但也不是經常開,因此技術并不純熟,如今一大幫子人都靠着他,老齊心理壓力巨大,一邊開車一邊緊張道:“你們别催我啊,一催我就急,靠,這車怎麽跟公交車不一樣,太他媽難開了!”
醫生抹着臉上的水,安撫道:“不要急,安全第一,我們上了車,應該就沒事了。”
隻可惜那個女導遊的屍身我沒能搬回來,如今大巴的走道裏,隻放着那男司機的屍體人頭,以及那女導遊單獨的一顆頭。
就在二十分鍾前,女導遊還繪聲繪色的給我們講各種山野故事,卻沒想到一轉眼,竟然就隻剩下一顆頭了。
那對兒中年夫婦此刻坐在最後面,看管着自己的孩子,不讓他們看見前面的屍體。
由于屍體放在車門前方這一片,因此其餘人也都是盡量往後走,一時間,前方的一大塊地方,便隻剩下我、醫生還有駕駛位上的老齊。
外面那雷魈見我們的車開走了,急的嘴裏發出一陣怪叫聲,混合着雷鳴大雨,依然清晰可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