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兒冷眼看着。
在他的計算中，對方有兩種回答方式。
因爲中年人是一個愚蠢的人，所以兩種方式都是愚蠢的。
如果他認爲乞兒是對的，并且開始尋求具體的辦法，這是普普通通的愚蠢，愚蠢的起碼還能讓人接受。
但如果他據理力争，說各種理由，甚至罵乞兒不切實際多管閑事，說乞兒根本什麽都不懂，說自己的抉擇有多難多難，必須說出一個自己正确的理由，說服自己，并且試圖說服乞兒。
這……就是無可救藥的愚蠢，這樣的人對于乞兒來說，就絕對是敵人！
是的，跟這樣的人成爲敵人，那麽打一場分出生死。若是跟他成爲朋友，也會因爲跟他走的太近而被他害死，簡單來說……劈個雷下來興許就會牽連到自己。
中年人又張了張嘴，仿佛想要大聲嚷出反對乞兒的話來，準備來一場經驗與底氣的辯論。
但緊接着他又閉上了嘴，低下頭去，突然之間捂住自己的腦袋蹲在那裏，哭喪着吼道：“我到底應該怎麽做！”
随後小聲呢喃：“我都這樣了，我沒有回頭路了，秦家不是我能得罪的起的，他們家老祖宗可是宮主啊，天界十二宮……那是連天帝都不會去管的存在，我竟然惹了他們，惹了他們……我死定了，我不如就死在這裏好了……”
乞兒眨了眨眼睛，然後長歎一口氣，左右看了看，随後一步上前，走到他的前面，蹲下身，嘿嘿一笑，小聲問道：“你是怎麽跑到這裏來的？這裏距離天界中心可是很遠的呢。”
中年人愣了一下，擡起頭來說道：“爲什麽……會問這種事情？”
乞兒嘿嘿一笑：“怎麽，不行嗎？”
“倒不是不行，但你沒看到我這麽悲傷嗎？你不是應該安慰我一下嗎？”
乞兒翻了翻白眼說道：“你看我像是那麽好心的人麽？但不可否認，朋友和敵人，往往隻在一念之間，在我想來，我們變成朋友應該是一件不錯的事情。”
中年人想了一下，說道：“我自然是通過萬裏符跑到這裏來的，當初我也覺得在擂台上打秦飛雙一頓是比較危險的事，所以預先買了四張萬裏符，分别是天界四個方位，當時是被逼的走投無路随便用了一枚，正好飛到這廣寒宮來，沒想到廣寒宮真的就如同傳說中一樣，是一片靈氣厚重的死地，來這裏三個月我就支撐不住，隻能用家族秘法讓自己的身體幹枯，這樣可以一邊守住身軀，還能一邊讓神魂利用這裏的靈氣修煉。”
“恩？這個方法好像不錯的樣子，你能想到這點也是不錯。”
“是……運氣了，如果是去了其他三個地方，興許現在我就已經死了。”
乞兒點了點頭，說道：“能有這樣的覺悟，也不是太愚蠢，不過之前爲什麽突然出手，你說說你到底是怎麽想的，說出來也讓我見識一下愚蠢的人到底是怎麽個腦子。”
中年人有些生氣，但卻真的說了：“我想着你們是要吃我，而且我現在也需要吃東西，不如就先下手爲強……”
“恩……這個理由，好像也挺充分的，但我們打算吃你是因爲你看起來就是一個幹屍，已經死了，我們就是廢物利用，但你想要吃我們，卻是在我們還活着的時候，從某種角度上來說，你已經有了取死之道，死了也不會讓人心疼的。”
“你這……有點強詞奪理。”
“怎麽會？”乞兒義正言辭的說道：“你看啊，我們要吃的你，和現在的你，根本就不是一個你！”
“不懂。”
“你看啊，你主要修煉的是神魂對不？”
“是啊。”
“神魂才是你，而你這肉身，隻是一個承載了神魂的皮囊罷了。”
“好像也是……”
“所以皮囊就像是一個衣服，如果你身體死了，證明你的神魂肯定是飛出去了，或者輪回，或者以神魂狀态生存，或者進入到死界之中，都有可能。然而留在這裏的屍體，就跟你沒有任何關系了，如同是一件已經被你扔掉的衣服，對不對？”
“這……”中年人想了一下說道：“好像也有點道理。”
乞兒嘿嘿一笑說道：“所以說我們之前準備吃掉的你，并不是你，也不是現在的你，明白了嗎？”
“道理是這麽個道理，但我怎麽總覺得是被你騙了？”
中年人想了一下，馬上恍然大悟道：“哦！你們總算是承認想要吃我的事了，對不對？！”
“啧，”乞兒撇了一下嘴說道：“什麽承認不承認的？這些事情說出來就沒意思了，你知我知，放在心裏就好。”
“恩……也是。”
“不過現在你的問題就是……恩，很麻煩，你在這裏早晚會死，那還跟那個什麽秦飛雙有深仇大恨，你又身處這樣的絕境，即便是現在你能吃掉我們，也不會改變你任何結局。”
“所以我肯定是要死的，對嗎？你不會是想要讓我自己主動跳進那個鍋裏面吧？”
“這個嘛，嘿嘿，就要看咱們有沒有合作的機會了，如果沒能合作的了，與其放任你這個危險成分在身邊，還不如直接吃掉來的幹脆利落，但若是我們合作了，那麽我們就是合作夥伴，那就是共患難的兄弟了。”
“你這有點極端啊，一面是兄弟，一面是食物。”
“天下事天下人，大體都是這兩種關系，你不要想太多，不要有太多心理負擔。”
“恩……”
中年人仔細琢磨着乞兒的話，發現這好像有些粗糙的話裏面，卻是越嚼越有味道，讓他仿佛一下子懂了很多曾經根本不懂的事情。
“可是我們能有什麽合作的？”
他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并且防備小刀突然出手把他做成食物扔進大鍋裏。
乞兒笑道：“既然是合作，便是向着一個目标共同奮進，又能各取所需。但凡合作，總要先拿出自己能夠拿出來的東西，然後再說出自己的目的，若是雙方沒有沖突，便有合作的可能。”
中年人想了一下，說道：“也就是說，我現在要說自己擁有的，再說想要做什麽？”
“對頭。”
“那你呢？”
“呵呵，你不覺得光是我這個腦子，就有跟你合作的價值了嗎？再說了，我在天界也好歹是個不大不小的官職。”
“是嗎？”
中年人表情一下子變了，有些肅然起敬起來。
乞兒小小年紀若是就擁有官職，那要麽就是天賦異禀，擁有常人無法想象的能力，要麽就是背後擁有大家族的勢力。
剛剛了解家族勢力到底代表什麽的中年人自然對乞兒的看法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變得有些恭敬了起來。
他深吸一口氣，然後說道：“我叫陰無極，我知道你不關心我的名字，你一直都沒有問，但我還是要說明一下，說出來，因爲我來自于一個并不算很小的家族，在萬年之前，我們陰家在十二宮之中也有自己的位置，當年還有‘位列陰宮，隻手遮天’的說法，雖然聽起來不像什麽好話，但陰家子孫隻要聽到，就免不了要熱血沸騰一陣。許是有這樣的執着，才讓我不小心犯了這樣的大錯。”
“哦？”
乞兒笑了笑說道：“竟也是個家族？”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外界傳說陰家還有神格在，再次崛起隻等一位天才。”
“那你還被追殺？”
“我……”陰無極苦笑一聲說道：“我是被家族抛棄了，我以爲自己隻要勝了那一場，就會被家族重視，得到更多的資源，擁有更多的機會，然後繼承傳說中的神格，從而振興家族……但他們卻在事發時第一時間撇清了跟我的關系，我從一位家族中地位還不錯的青年才俊，變成一個庶出的編外之民。”
“青年才俊？就你？”
乞兒指着他顯得有些蒼老的臉。
事實上，若按照地球上的年齡判斷，這個家夥起碼有四十多歲，說五十多快六十也可以。
陰無極尴尬一笑，說道：“昔日風華，在這一段颠破流離心死逃亡之中，早就消失不見了。”
“這倒也是，沒有愁白了頭發就證明你已經算是心大的了。不過你們家族肯定是沒有把你當做過主要培養對象過。”
“爲什麽？”
陰無極不解。
乞兒冷笑道：“你忘了我對你的判斷？愚蠢！那就是蠢人。你知道世上什麽人最能認清蠢人嗎？”
“不知道……”
“聰明人，聰明人的一個很大的特征，就是很容易辨别蠢人。”
“可是……”
“你們家族中還是有聰明人的。”乞兒輕輕一笑，然後在陰無極失魂落魄的時候又問道：“你掌握的勢力有多少？按照你的說法，按照你的秉性，我覺得你在家族之中的時候，還是有點地位的。”
“我隻有很小的勢力。”
“那是多少？”
“奴戶三十萬，封地三萬裏。”
“呃……”
乞兒伸出手來，用力的扣了扣自己的耳朵，尴尬說道：“我理解的大小，跟你的理解好像不太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