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兒捂着自己的臉蹲在了地上,上面五指清晰,紅腫光亮。
獨臂美人氣呼呼的瞪着他,大聲喊道:“要死啦?!你要幹什麽啊?突然抱過來的,沒見過女人啊?想抱就回屋抱你家狐狸精去!”
乞兒算是被抽醒了,也是尴尬的要死。
低着頭小聲嘟囔道:“爲什麽……你們都那麽的重……”
“閉嘴!”
乞兒剛把一個重字說了一半,就被獨臂美人一嗓子給壓了回去。
獨臂美人臉紅喊道:“怎麽說話呐?什麽重?姑奶奶我輕的很,輕如鴻毛,一陣風都能給刮走,明白了嗎?!”
“明……明白了……”
乞兒站起身低着頭走出老遠,還是忍不住嘟囔道:“可是明明就很重,根本抱不起……”
卻立即聽到身後轟隆隆聲響,一回頭,就看到獨臂美人正瘋狂向他這裏沖過來,還不等反應,獨臂美人的腳就踢在了他的屁股上。
騰雲駕霧!
飛出去好幾十米才掉在地上。
嗯……這腳是怎麽踢的?怎麽屁股不太疼,掉在地上也不太疼呐?
乞兒愁苦着一張臉,弄不明白女人心。
但有一件事他想明白了。
就是爲什麽這個村莊的地面都那麽堅硬。
試想,一群“壓路機”在村子裏面來回的走,什麽地面不給壓的嚴嚴實實?!
當然了,更有可能的是,這個無界的重量體系跟自己的世界不同。
還不是引力不同,如果是引力太大的話,乞兒身體本身就會變得很重,他根本就站不起來,甚至會被自己壓死。
也就是說……這世上除了他之外,都很重。
這讓他腦子裏面自然出現一個駁論。
如果全世界隻剩下一個正常人,那麽這個正常人肯定就是最不正常的那個。
何爲正常?是常識。何爲常識?是世界的規則。
“仔細想起來,我是個外來者……”
乞兒無奈的苦笑,很自覺地來到黑色墓碑前面挖洞。
現在自己唯一能做的,好像就是在這裏不停的挖洞挖洞,再挖洞。
心中所有的不順,隻能在黑石上發洩,而黑石還真是一個特别好的發洩器,你看,怎麽打都打不壞!
接下來的日子,好像又變成了平常。
一沉不變,毫無樂趣。
倒也不能說一點都沒有,起碼老偷就很有趣。
他總會給乞兒講一些異想天開的故事。
總體說來,這老偷可真是能吹!
他說自己跑到太陽上,偷了一個女人的肚兜。
驢唇不對馬嘴。
又說跑到地府中,偷會了自己的靈魂。
簡直吹牛不打草稿,毫無邏輯。
他說這世上有一種巨大的怪物,有一個世界那麽大!然後怪物死了,身體就化成了一個空間,其他生命可以在這個空間中生存,它有二十個眼睛,化作了十個太陽和十個月亮,太陽和月亮還總打架,怎麽都拉不開那種,經常打的昏天黑地,但卻誰都奈何不了誰,所以天空中還是十個太陽十個月亮,讓身軀中的居民苦不堪言。
他說自己都沒有辦法解決這件事。
還說這世上有一種地方,整個世界就全是美酒,人們就在美酒中生活,所以活的是醉生夢死,一天隻能清醒一個時辰,然後其餘九十九個時辰都在睡覺。
乞兒不明白爲什麽一天會有一百個時辰。
他還說有一個世界中隻有一個人,因爲無聊,就讓花草樹木都有了靈魂,可最後這些有了靈魂的花草卻把這個人給吃了,讓這個人變成了一棵樹。
他說他還見過一個人,一個可以吃掉一切的人,他吃了一個世界又一個世界,但被吃掉的世界卻不會毀滅,反而會新生,說他是世界的醫生,任何快要毀滅的世界隻要被他一吃就好了。
……
各種各樣的故事,光怪陸離,随口就來,根本沒有任何一點邏輯性。
有時候乞兒實在是忍不住了,就會跟他吵起來,老偷也不生氣,就說乞兒見識短,還說他明明見識短了,偏生發量還少,絕對比較吃虧,弄得乞兒一天到晚懷疑自己是不是要謝頂。
反正吵架的結果,就是他被氣的不行。
明明決定再也不聽老偷胡說八道,卻還是忍不住要去聽。
直到有一天老偷爲了證明自己神乎其技的偷竊辦法,就跑去偷來了一件事物。
獨臂美人的肚兜。
所以他成了一個瘸子。
那一天……獨臂美人打的那叫一個兇殘無畏,天地變色,慘叫聲更是響徹了整個寰宇。
結果就是村子裏面并沒有少一個小偷,反而多了一個瘸子。
人瘸了,也就變懶了。
平時都是白天在家,晚上出門化成骷髅遊蕩,這下老偷也懶得回去了,就弄了幾塊磚頭擺在村口,每天都坐在那裏。
除了乞兒偶爾過去聽他吹牛之外,他就那樣幹坐着,笑嘻嘻的看着村子裏面的一切,雖然那所謂的“一切”已經是千百年一成不變的了。
“喲,小友這是又被欺負了?”
他目不斜視,卻突然出聲,讓想要偷偷溜過去的乞兒無所遁形,隻能瘸着一條腿靠了過去。
“哎,别提了,最近獨臂姐姐不知道怎麽了,突然變得兇殘起來,稍微逮到個機會就是對我拳腳相向痛加折磨。”
“還不是怒其不争?我雖然不懂你們修煉的那些道道,但聽他們說你天賦異禀,天資之盛無人能敵,說你是萬年一出的絕世奇才!你卻不思進取,每日正點上班到點下班,有點時間就回到房間休息,這哪裏是什麽修煉之道?我聽聞那位獨腳笨劍,就練的一手好笨劍,閉關百年不出,一出便驚了世人。”
“你也說那是笨劍了,他的劍笨不笨的我不知道,但他教人的手段是真的笨。”
“哦?受不了了?”
“換誰也受不了,就上來一頓亂砍,雪祭是唯美,楓火是壯麗,天工極盡繁雜,人傑更是絢爛,每一招都是我平生僅見,但就這樣施展出來讓我看,我是真的看不會啊,我沒那麽天才。”
乞兒苦着一張臉。
他剛才說的那些,正是獨腳壯男的四招劍招,“雪祭、楓火、天工、人傑”。聽說他這輩子就研究出這麽四招來,對敵或演練,都是這四招。乞兒當時就覺得有點少,而且他總覺得……招式這種東西,都是有病!
老偷轉過頭看向乞兒,撇了撇嘴笑道:“怎麽我看你的表情,跟你所說的有些不同?”
“怎麽不同?”
“怎麽說……你好像是不太能瞧得上這些招式。”
“怎麽會?我從一個隻知道劍是用來捅人的家夥,變成現在看到劍就有些心虛,全拜這四招劍法之功,我怎麽會瞧不上?”
“你騙得了别人,卻騙不了我。偷東西最講究個察言觀色。”
“這……說的好像偷東西是什麽了不起的事情一樣。”
“就是了不起!”
“好吧好吧,我說。”乞兒長長歎了口氣,說道:“其實是這樣的,我覺得不管是劍法還是招式,都有些多餘,甚至有些炫技的嫌疑。您看啊,這兩點之間直線最短,你耍的再漂亮,這一劍直直的捅過去距離才最短不是?然後就是速度,隻要速度快到别人反應不過來,這一劍就是成功的,非要弄那麽多繁雜的招式幹什麽?就說楓火,‘連山楓葉付之一炬,一團劍火平定蒼生’,看起來是特别的霸氣,但不管是單挑還是對敵戰陣,好像都沒什麽卵用。真正拼鬥那需要那麽多劍光?隻需要一道,砍在必死的地方,那就一切結束。”
“哈哈哈!”
聽完乞兒的說法,老偷忍不住大笑起來。
然後也不反駁,就是從地上撿起一顆石子,然後從腰上解下一條絲帶。
掂了掂石子的分量,看着一臉迷茫的乞兒說道:“你看好了,我隻用普通力道。”
說着,就把石子扔向前方。
石子速度不算太快,肉眼可見,大約飛出二十幾米的距離就落在地上,給人一種軟弱無力的感覺。
乞兒不知道他要幹什麽,呆呆眨了眨眼睛,然後說道:“您扔石頭幹什麽啊?”
“撿回來。”
“啊?合着就要溜我腿?您知道我搬這些東西費力。”
一塊石子,差點累斷乞兒的腰,費力的才給“搬了”回來,交到老偷的手裏。
老偷顫巍巍的手摩挲着石子,然後用那條絲帶綁上,随後輕輕搖晃絲帶,石子緩緩蕩起。
再之後布帶就帶着石子一起旋轉起來。
并且越轉越快。
老偷突然一松手,石子就急速的飛了出去,落在五十多米開外的地方。
他把布帶又系了回去,然後看着若有所思的乞兒說道:“懂了?”
“這不就是離心力嗎?跟劍法招式有什麽關系?”
“呵呵,”老偷笑道:“沒錯,在某些時候,兩點之間是直線最短,但就是這最短的距離,你卻未必能用最快的速度刺過去。你口中的離心力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我用同樣的力量,雖然廢了一些功夫,但确實讓石頭超過了普通投擲的速度,威力自然也大了許多。”
說到這裏他停了一下,等乞兒慢慢消化。
然後才繼續道:“招式也同樣如此,有時候力所不及,不管是速度和力量,即便用盡全部氣力也達不到要求,便需要用這些手段,來增加自己的力量和速度。兩點之間直線最短,但未必直線最快,若手中有劍,劍走偏鋒,是曲線,卻有離心力作用,就好似布條中的石頭,掄圓的加快了,一劍捅過去是不是要比直來直去的效果好一些?”
“嗯……”乞兒眨了眨眼睛,然後苦笑道:“我想反駁,但我真不知道怎麽反駁。”
“你這家夥嘴硬。”
“男人嘛,身上總要有點硬東西。”
然後兩個人就相視一笑,很猥瑣的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