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攤開手，然後皺起眉頭，滿臉疑惑的看着劍奴，輕聲說道：“你費了這麽大的勁，爲的……就是這柄小木劍？”
劍奴已經因爲激動而臉紅起來，呼吸也變得急促。
十多年了。
走南闖北，風餐露宿，忍受旁人白眼，忍受柴米油鹽，爲的就是這一刻！
而當這一刻真的來臨的時候，他又覺得有些恍惚，總有點不太真實的感覺。
并且……
是的，看到了小劍，他是有點失望的。
他明知道這裏裝着的是什麽，但還是忍不住有些失望。
十年，一份期待，一種幻想，會把一件原本普通的東西在心中幻化的越發美好，甚至美好的超出人世間的常識。
就像是……分割兩地的戀人，一年未見，一方花費半年的積蓄從世界的一頭趕往另一頭，滿心的付出，自己安慰自己是心甘情願，但實際上當下飛機走到接機口看到自己愛人的第一個瞬間，他就會失望。因爲對方無論表現出如何激動的狀态，也不足以填平他心中的期待。
是啊，對方到底能怎麽做呐？拉起橫幅，在地面上擺滿鮮花，告訴自己所有的親朋好友，自己的另一半做出了一件特别令人感動的事情，然後才一見面就激動的全身顫抖，留下激動的淚水？
興許這些，都還不夠。
付出了，不管心中是如何灑脫，終究會追求回報，或者期待一個反應，憧憬一個結果。
劍奴也是這樣。
他曾經無數次，真的是無數次幻想過，自己打開了這個盒子，裏面的東西到底應該給他帶來怎樣的驚喜呐？
是一道金光直接沖出，照亮整個世界？還是小劍有靈，歡快的盤旋在半空之中，跟自己親昵，感謝自己将它釋放出來？亦或者是它沖天而起，直接把天給穿了個窟窿，大白天就能透過雲層看到宇宙的黑暗？
總要有點反應嘛。
他是這樣想的。
但盒子被打開了。
就是……普普通通的盒子被打開。
小劍靜靜的躺在盒子裏面，如同最普通的一件木雕，什麽感覺都有。
這種感覺……就好似人們網購一件照騙的商品，苦苦等了一年多時間才郵到手裏，每天都要看幾次快遞信息，然後……打開的一瞬間，卻發現商品跟自己想象的根本不是一種東西，完全是買家秀與賣家秀的區别。
這種落差會讓人産生兩種情緒，要麽就是氣憤，要麽就是絕望。
他盡可能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緒，盡可能的讓自己保持一種平常心。
但乞兒看似無心的一句話，還有乞兒那種随便将盒子推到他面前，一點沒有喜歡情緒的動作，很微妙的，将他那份心中的“控制”給擊碎了。
劍奴隻能深吸一口氣，才能不讓自己大聲喊叫出來。
一方面是苦苦等待的得償所願，一方面是跟自己所想不同的大失所望。
兩種情感在内心不停交織，形成一種極爲奇妙的狀态。
而這，讓乞兒看到了一絲轉機！
他輕輕一笑，說道：“現在能告訴我，這到底是什麽了吧？”
“這是什麽？”劍奴歎了口氣，用一種很複雜的眼神看着小劍，說道：“茅山劍修，茅山劍修……說了千年！時間很長很長了，長到人們已經忘記了，當初爲什麽一個茅山會分成兩個門派，曾經的茅山符修劍道，以朱砂祛百鬼，以靈符禦百病，突然之間成爲一個屍煉，一個劍修……這到底是爲什麽？真的是很少有人記得了。”
乞兒一愣，也好奇起來，笑道：“這件事，怕是隻有你們茅山人自己知道，但凡分立，總有根源，甚至過程殘酷。”
“哼！”劍奴說道：“就算茅山中人，知道這個的又有多少？哼，即便是知道，同樣也已經忘記了，直到我把這個盒子從堆積如山的秘寶中翻找出來，他們卻突然又想起來了，想要奪回去，哼！哪有這種道理？他們要，我偏生不給他們！”
他明顯扯得有點遠了，自己也知道，稍微發洩一下便又轉了回來：“當年茅山發生了一件事，徹底的改變了一切。當年，茅山與蜀山有一戰！蜀山不知從哪弄來一柄劍，可大可小，大可傾覆山巅，小可藏于發髻，威力無窮……即便是現在聽起來，也覺得有些不合實際，可能傳說的部分更多。但當時蜀山真的就憑借那柄劍将茅山逼到了絕路上，那個時代啊，蜀山長老路遇茅山弟子，都需停車行禮……哼，沒想到他們忍氣吞聲那麽久，突然的反撲竟然是那麽的暴風驟雨！”
“這……隐忍之人，必有所圖啊。”
“恩，就是這個道理。當時茅山是真的沒辦法了，幾名還活着的長老便使用一種很古老的陣法，用自己的性命催動一座隐藏在茅山之下的大陣，大陣引起的光芒直沖九天，穿行宇宙，不知多遠，然後天宮回饋，送來兩顆星辰。星辰落地，将茅山砸出兩個湖泊那麽大的坑，各成日月之型，便是如今茅山的日月寒潭。在坑下，仔細翻找之後，隻找到兩柄小劍，非金非木，單獨一柄小劍，便可受氣而禦空，世間所有物質都無法阻擋它的鋒利，世間任何手段都無法将它破壞。若兩柄小劍相合，便成雷霆之勢，相互之間若有陰雷隐動，稍微激發，便是毀天滅地之能！當然，那隻是傳說。”
劍奴一臉的追憶，甚至有些迷醉。
随後突然歎了口氣說道：“那場戰争，便因爲這兩柄小劍，茅山轉危爲安，反倒差點将蜀山覆滅，不過同時也是元氣大傷，還有昆侖從旁窺視，不得已隻能偃旗息鼓，就當做什麽事都沒有發生。隻不過在這最後一戰中，茅山同樣是損失不小，就連那兩柄小劍的其中一把，便被蜀山奪去，至今下落不明。至于留下那柄，因爲它太過強悍，并且畢竟是天外來物，是茅山借了天地的氣運，若是用的太多，會影響整個茅山的氣韻，所以先賢将其封印，放在這個木盒之中，堆積在衆多寶物之下……哎，時間過得太久了，人們就逐漸忘了這件事，同樣也忘記了它的存在，若非我無意中修複一本古籍，我都不知道有這種事情發生過。”
乞兒的眼角偷偷的抽動了兩下。
他轉頭看了一眼醜兒。
卻驚訝的發現……醜兒竟然比他的演技還好，特别的沉穩，明明另一柄小劍現在就在她的身上，可她就像是什麽都不知道一樣，木頭一般站在旁邊，聽天書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