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兒翻着白眼說着。
二老苦着臉說道：“那我應該如何說？把它說的簡單？我實話實說，盡我所能。而且……從你問出的那一刻開始，其實你心中就有了決定，你會去，雖然我們交流的時間不多，但我也算是稍微了解你一些了，你真的會去，誰都勸不了你。”
乞兒撇了撇嘴，然後說道：“放心吧，我喜歡冒險，但我有分寸，也有運氣，你看我活到現在不是活的挺好的嗎？”
二老眨了眨眼睛，然後說道：“現在有一個網絡用語，之前聽弟子們說過，叫做什麽來着，弗萊格？”
“那是什麽？”
“就是說你自信滿滿說出這句話就已經代表你悲劇的結局了。”
“那是什麽東西？”
“我也不知道……”二老和乞兒互相看着，然後就哈哈大笑起來，對于新時代的東西，他們還真的是不太了解呐。
“哎……”好一陣二老才轉頭繼續工作，然後說道：“如果想去的話，也就遠遠看一眼好了，我沒去過，你也能看出來我是個比較聽話的人。聽别人說，是無論如何都不要去觸碰那些潭水，反正……就是這樣。”
“爲什麽？”
“有點忘記了，說是那些水能倒流。”
“倒流？又能怎麽樣？”
“不知道……”
兩個人說着仿佛毫無營養的話，一個人盡自己所能的解釋，一個人盡自己所能的試探。
乞兒翻了翻白眼，走到那堆丹藥旁邊，随便打開兩個盒子，拿起丹藥直接捏碎了臘球扔到自己口中，咀嚼兩下就吞咽下去，就像是吃着糖豆一樣。
二老餘光瞄了一眼，說道：“老時候，家裏的小孩會偷櫃子裏面的山楂丸吃，拿在手裏說那是仙丹，然後吃的香甜。”
乞兒笑道：“山楂丸呐？健脾開胃，沒啥藥性，小孩子吃了也不會有影響啊，對身體還挺好，不是壞事。”
“不，是壞事。”
“哪裏壞了？”
“會挨打。”
二老狠狠瞪了乞兒一眼。
乞兒愣了一下，才悻悻然将手中又拿起來的丹藥放下，嘿嘿笑道：“不過就是吃你幾顆丹藥而已，怎麽這麽小氣呐？還講個故事來罵人。”
二老說道：“不是故事。”
想了一下，然後溫柔一笑，說道：“那是我小時候，藥鋪裏的掌櫃帶着八角帽，臉上貼着狗皮膏藥，辮子細的跟小拇指一樣，逢人就堆起滿臉的笑。他家的藥不好，唯獨山楂丸特别好吃。那時候人們吃的東西幹，肉啊水果啊，一年到頭也吃不了一次，新鮮的葡萄都是論顆來賣的，誰家孩子要是揣上三四顆，大口的吃，就會惹來一群小孩子在旁邊看……流着口水的話，幹面馍馍才更好咽。他們吃完葡萄，都會把籽小心的吐出來，用油脂吸幹淨上面的口水，放在太陽下面曬一曬，再剝去上面一層皮，露出裏面灰色的果核，用細繩串起來當做手串來帶，年頭多了就會出現一種琥珀色的光澤，真的很好看……”
他慢慢的說着，手中動作不停，但卻多出了一分韻律，讓人感受到溫柔。
“我不知道是不是因爲山楂丸長得很像葡萄的關系，也許是身體需要，就跑回家裏從櫃子裏面把山楂丸偷了出來，一連吃了半罐子，吃的胃都疼了，還被老爹發現，挨了一頓好打。可能就是從那時候開始我對丹藥這種事情就着迷了，看着那些古本小說裏面關于丹藥的内容，就興奮的不行，還用泥巴搓成小丸子的模樣，說這是仙丹，送給其他的小朋友去吃……現在想來，沒鬧出人命來還真是慶幸。”
他笑了一下，然後轉過頭對乞兒說道：“你看，就算是很平淡的人生，也沒什麽無聊的，也沒什麽乏味的，人生本不需要什麽冒險，本不需要什麽激烈，至今我依然覺得，那時吃的山楂丸最甜，至今我依然覺得，捏出泥丸的我最帥！”
乞兒呆呆的眨了眨眼睛，對二老有些刮目相看，卻撇着嘴罵了一句：“老不要臉的！”
然後轉身離開了，回到自己的躺椅上，望着遠處漸漸落下的太陽，将天空染上一片夕陽。
橙紅色倒映在彌漫的霧上，變成溫柔的海洋。煙波滾滾，柔和的如同女子身上的輕紗，乞兒伸出手去，虛空的抓了一下，卻隻有滿手的空氣，然後就把手放了下來。
果然，有些事情隻能用眼睛去感受，正如有些事情，隻能用心去領悟。
“去不去呐？哎……這人老了就變得呱噪煩人，弄得我都有點糾結了。”
但乞兒沒有糾結。
如果無事，這山峰是他喜歡的地方，甚至可以在這裏悠閑的生活一輩子。這裏是溫室，長老弟子都是嬌嫩的花草，沒經過激浪，沒受過風霜，但也讓他們變得純真可愛，一個個會把自己的心情刻在臉上擺給人看。
但乞兒有事。
宋小小很危險，雖然現在還能控制，還能維持，但乞兒不認爲一個隻有二十幾年人生的小丫頭可以在神魂上戰勝曆經千年萬年的老妖怪！
注定此消彼長，注定了宋小小的失敗。
這是乞兒無法忍心去想，無法去承受的。
“該死……”乞兒罵了一句，“當初老乞丐說我的命很硬，會克死身邊的人，會讓他們倒黴，但從未說過我是個勞碌命啊！”
跺了好幾次腳，把地面上踩出一個小坑，然後就低下頭研究起來這個小坑是否能盛水，若是下雨了，這裏是否會成爲小水塘，還有泥鳅蝌蚪之類在其中遊蕩。
大白二白在一旁看着，大白說道：“這頭兒怎麽又瘋了？神經病一樣。”
二白噗嗤一聲笑，說道：“頭兒這叫放空自己，要不然就憑他每天想的那麽多事，怕是頭發早就掉光了，你看，頭兒的頭發還是很茂盛的。”
大白撇嘴道：“想事？我怎麽覺得他就是沒心沒肺。”
二白繼續笑道：“如果真個沒心沒肺，這群山之中，山門之頂，我們怎麽能活的這麽自在？”
“不……不過就是運氣好罷了。”
“你啊，就是傲嬌！”
“去去去，一邊去！”
……
乞兒一臉期待的看着地面上一個普通的小坑，醜兒在看着這個自己注定要追随一生的男子，表情溫柔，兩個絕色美人在後背叽叽喳喳，聊着一些女孩子聊着的内容，有些呱噪，卻讓整個畫面顯得無比的甯靜。
遠遠望着，阮平兒拿出手機，咔嚓一聲，合着那漫天夕陽，拍下這樣一張照片，看了又看，目光溫柔，卻突然掉下淚來，捂着臉蹲在地上，無聲的哭的稀裏嘩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