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懂得什麽叫禮讓,直接在主位上坐了下來。
看着面前一個桌子,撇嘴笑了笑。
紫檀八仙,最近被炒到不行的‘寶貝’。
看來這家店着實花了宋家不少錢。
但這個桌子……嘿。
乞兒說道:“挂上幾個價标,把這桌子凳子都賣出去吧。”
宋百斤一愣,趕忙問道:“是不是犯了什麽說法?”
“呃……那倒沒有,不過這東西留在手裏無用,拿着早晚紮手。”
“還請大師明示。”
乞兒笑了笑說道:“這是紫檀吧?”
宋百斤點頭道:“是,正宗的小葉紫檀。”
乞兒道:“這就是了,那它就是假貨喽。”
宋百斤愣道:“正經的清朝八仙呐!”
首?發eWT'
乞兒道:“所以說,就是清朝時期的假貨了嘛,假貨就是假貨。”
宋百斤蹲下身,撫摸着這個他一眼就看中的八仙桌,滿是愁苦的說道:“怎麽……怎麽就是假的呐?這成色,這油光……”
乞兒翻了翻白眼道:“那檀香味呐?還有……”
他站起身,指了指桌子腿,四個桌子腿并非很整齊,而且也不是雕刻的問題,雕刻的很好,而是年久變形。
“從古至今,你聽說過紫檀的東西有變形過的嗎?”
宋百斤貼進了鼻子聞了聞,有香味,但中間卻帶着點酸味。
他支吾道:“這個……木頭不都得有點變形嗎?”
乞兒再次翻了翻白眼,歎了口氣道:“變形了,還沒有那種愈久彌香的氣味,它珍貴在哪裏了?這色澤?能有這種紅色的木材,世間少說也有幾十種,爲什麽它這麽值錢?”
“呃……”宋百斤爲之語塞,呆呆的說道:“興許……興許是物以稀爲貴?”
“靠!”乞兒有些生氣,這宋百斤就是個榆木腦袋。
“笨!到現在爲止,印度那地方還能成片成片的砍來小葉紫檀,哪裏稀有了?哪裏珍貴了?”
他用手在桌子上拍了兩下,因爲接口變形,所以發生了輕微的晃動。
“紫檀,它之所以珍貴,便在于它的沉穩,愈久彌珍,不說千年不變形也差不多了,而随着使用,它的色澤隻有越發的紅潤透亮,而不會出現這種仿佛棺材一樣的暗紅!
什麽小葉紫檀,說白了就不是紫檀!
古代工匠叫它‘拉屎紫檀’,雖然顔色相近,但容易變形,根本就不适合做家具,所以很多明清兩朝的所謂紫檀小件,都是假貨。
别以爲古代就不造假貨,紫檀這東西本就是木中之寶,放在什麽時代都是稀缺的東西,又是王公貴族喜歡的,普通商販哪有機會得到?便弄來這種‘進口貨’來敷衍了事,也算沾沾貴氣……
哼,紫色也是尋常百姓可以用的東西?”
宋百斤長大了嘴,整個人都傻了。
因爲他久在古玩行打拼,早已認爲自己是天賦異禀了,得到很多知識了,如今一聽乞兒之言,才意識到……自己被人給騙了。
但他還是有些不服氣,顫聲說道:“可是……可是都是專家說的啊……”
乞兒眉頭一挑,呵呵一笑說道:“專家?好,那好,我來給你将一個故事……
話說呐,在一個小村莊的稻田旁邊,兩隻烏龜在比拼耐力,一晃經年。
有一天一個專家發現一隻烏龜身上刻着甲骨文,便問路過的農夫。
農夫說這兩隻烏龜在比拼耐力,已經好多年了。
專家就奇怪,說那刻着甲骨文的烏龜已經都死了五百年了,怎麽還能比拼耐力?
另一隻烏龜勃然大怒,暴起說他妹的,老子被騙了,都死了還耽誤我五百年功夫。
說着就走了一步,結果那甲骨文的烏龜突然哈哈大笑,說你輸了,專家的話你都信?!”
乞兒講完,很無辜的望着棚頂。
随後,醜兒先樂了起來,之後是宋小小,最後連趙局和秦秘書都大笑不止。
宋百斤愣了愣,随即翻着白眼苦笑道:“大師……不帶您這麽玩的,你罵我是烏龜……”
乞兒笑道:“那你還信不信?”
宋百斤搖頭道:“不信了不信了,打死都不信了……不過……”
他還是從懷裏掏出一塊木牌,紫檀質地,上面有整齊的小點,看起來好似一堆金色的小星星在一眨一眨。
“大師您上眼……”
乞兒都沒有伸手拿,呵呵一笑道:“紫檀,屬于小喬木,而其他的所謂各種紫檀,都是喬木,本來就不是一種東西!而上面的這個金星,嘿嘿,我隻能說這是因爲木質有缺陷,就像玉有瑕疵一樣,不能因爲看起來好看,就覺得它珍貴,反倒是變形和不能久放的根源呐。”
“呃……”宋百斤的臉一下就綠了。
其實事實正是如此,很多玩這類古玩的人,都把精力放在古玩本身上,卻不知道曆史的重要性。
反倒是那些低調的曆史學者,卻各個都是古玩大家,是非真假,他們倒是一眼就能瞄出來。
但一是不同行,二是也不好斷人财路,所以如今古玩行如此之亂,倒是沒有人站出來說些什麽。
宋百斤将木牌扔到了桌子上,一攤手,死豬不怕開水燙的說道:“大師您說說吧,這裏還有什麽東西是假貨?我都給弄走喽!省的污了大師的眼。”
乞兒哈哈大笑,點了點頭,從屋子左邊到右邊,整整走了一圈。
而選出來的東西,竟然占了這屋子中寶物的八成。
八成假貨?
好家夥!
又是兩個小時的折騰,這下,屋子顯得空蕩了不少,也整潔了不少。
乞兒再次坐到一個藤椅上,笑道:“所謂酒不醉人人自醉,現在的古玩行倒是讓自己迷花了自己的眼睛。”
宋百斤尴尬的笑道:“大師高見。”
心中卻是一陣苦悶。
乞兒看出這點,便又調笑道:“如果你覺得這裏東西少,完全可以求你姐姐把那塊玉佩放在這裏嘛,那東西是貨真價實的。”
真别說,宋百斤的眼睛一下就亮了。
但幾乎是同一個瞬間,一個美麗的巴掌就抽了過來。
巴掌這種東西,再美麗,打在臉上也是疼的。
“哎呦~”
宋百斤不敢提了。
經過這一番鬧騰,這家‘天寶居’算是開張了。
宋百斤本想放幾挂鞭炮,卻被乞兒制止了。
并非什麽行業開張都要放鞭炮的,茶館,古玩店,成衣鋪……等等很多種,都不能放鞭炮,放了,反倒是影響買賣。
又跟幾個人聊了一會天,趙局和秦秘書才告辭。
日落星稀,一天就算結束了。
宋百斤嘿嘿一笑,将要離開的乞兒和醜兒攔下,說道:“大師慢走,請跟我上樓上一瞧。”
乞兒納悶道:“還有樓上?”
進屋的時候,他還真沒注意有什麽樓梯。
宋百斤走到房間一角,擡頭一挑,一個木質滑梯就降了下來,再一拉旁邊的扳手,滑梯層層立了起來,成了樓梯。
他率先走了上去,打開上面的隔闆,招了招手示意乞兒上去。
呵呵一笑,乞兒一把摟起醜兒,兩三步便沖了上去。
如果他這時再不知道,這是宋百斤給他弄的住所,那他就太白癡了。
四周一看,乞兒明顯愣了一下。
這裏比想象中的可要好的太多了。
那種時尚周刊上宣揚的房子,就是這樣的。
歐式,溫馨。
尤其在客廳中間,竟然有一個從上到下的方形落地窗。
仿佛博物館展櫃一樣,裏面放置的……是一堆正在點燃的篝火。
這九天時間,其實絕大部分的工夫宋百斤都花在了這個房間上面,這個封閉式的壁爐,也是他特意從附近大城市連夜驅車買回來的,整個把房間的氣質就提升到一種極高的程度。
這整個屋子大概一百多平,沙發之類的東西都是白色,純皮,考究。
别說電器,廚房用具都一應俱全,清一色的高檔貨。
乞兒點了點頭,沖宋百斤笑道:“有心了。”
宋百斤道:“大師滿意就好,那我就不打擾了,明天我再來看你們。”
乞兒卻是一愣,問道:“你不回去台島?”
宋百斤嘿嘿一笑,說道:“不光我不回去了,我姐姐她也不回去的,等什麽時候大師有時間跟我們一起回去了,我們才走!”
說完,不等乞兒說什麽,就順着木梯跑了下去,出門上車,一溜火線消失不見了。
乞兒呆呆的張了張嘴,無奈苦笑了一下。
他本來就不能跟什麽人接觸太久,很容易影響到他人的命格。
“唉……這幫該死的有錢人,太會做人了。”
窮思惡,富思善。
沒錢的人,總會幻想一下自己如果搶個銀行還不被抓住該多好。
有錢的人,則總會想着怎麽去做個好事萬古留名,當然,爲富不仁的人也是有的。
但在某些問題上,比如說紅燈過馬路,但凡富人都會老實等着綠燈。
他們可不想自己剛有錢了就被撞死,那麽多錢還沒花呐,死了多虧?
所以要是安排點可心的東西,反而是這些富人來的手段高超。
要不然怎麽能把一個個貌美如花的未成年小姑娘騙進被窩?
躺在低矮的席夢思床上,乞兒微微閉上眼睛,思緒良多。
而就在這個夜裏,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卻發生着很多驚天動地的事情。
台島,在一條臨近台北市區的高速公路上,一輛平穩前行的車輛,突然在一陣震動後消失了蹤迹。
後面的車還不明白怎麽回事,裏面的人就感覺到一種失重感,然後……也消失了。
之後的車終于是險險停住,驚慌的從車子裏跑出來往後退,或者直接倒車。
因爲就在他們的眼前,肉眼可見的,一個巨大的深坑正在‘形成’。
表層土壤掉下去,瞬間沒了痕迹。
黑漆漆。
當地面的震動消失,幾個膽大的人靠近一瞧,發現那裏竟然出現了一個直徑起碼十幾米的巨大深坑。
有個更爲大膽的人,趴在邊緣小心的往下看去……
突然一陣狂風從下面吹了起來,直接在男子臉上留下三道傷疤,一股打着旋的黑色陰風,龍卷着飛向天空,不見了終迹。
另一方面,落英市一個建築工地中,開鏟車的工人最後離開,将幾個大燈熄滅,有點亮一盞夜晚明燈,拖着疲憊的身體拍打着身上的塵土往工人宿舍走。
他是個獨自加班兩個多小時的倒黴蛋。
走到門口,突然鼻孔聞到一片血腥。
溫熱,刺鼻。
皺了皺眉頭,下意識伸手推開了宿舍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