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漢成老人心中暗想,冤魂與聞磬奶奶的靈魂,一個是積累了多年的冤恨,另一個則先天具備強大的特質,如今她們都強大到足以擺脫不同維度之間的牽引,能夠寄居在現實世界。考慮到這兩股靈魂的淵源,一旦相互接觸,絕不會相互順從般地抵消,而是要經曆一個強烈的對抗過程,直到兩者都精疲力竭時,才會在相互妥協中抵消。而在強烈的對抗中,難免會釋放出難以預料的傷害,波及附近的人。
想到這,秦漢成老人心中湧起一陣不安,他害怕翎帆爲了盡快挽救聞磬而沉不住氣,怕她獨自前往以身試險,于是便撥通了翎帆的電話。
然而電話打了四五遍仍舊無人接聽。現在将近是淩晨一點,秦漢成老人通過直覺意識到事态的嚴重性,便起身直接趕往行政三中心。
臨近三中心的大廳,秦漢成老人就略微感受到一種莫名的壓力。他看到那個房間的房門緊閉,猜想翎帆和骨灰盒就在裏面,而且兇多吉少。
秦漢成老人并沒有選擇第一時間進入房間,而是走出大廳,來到三中心的背面,有一條很狹長的夾道,是條死胡同,裏面堆滿了遺棄的垃圾和廢物,很少有人經過這裏。夾道口有一扇半高的栅欄門。老人拖着老邁的身體翻過栅欄門,從各種雜物當中蹒跚地前行,看到那間屋子背面的窗戶就在眼前。
雷鳴和閃電相較之前更爲強烈,雨也越下越大。秦
(本章未完,請翻頁)
漢成老人來到那面窗戶前,清晰地看到裏面的場景:翎帆一個人躺在地上,側着頭看不到神情,懷裏抱着敞開的骨灰盒,骨灰盒傾斜着,裏面的骨灰撒到了地上。
秦漢成老人在地上随手找到了一個磚頭,然後狠狠地扔向窗戶,玻璃碎了,一陣強風湧了進去,試圖讓外界的氣流灌滿屋子,緩解屋内的壓力。突然一陣閃電映透了整間屋子,翎帆慘白色的臉攤在地上。
老人趕忙繞到三中心的正面大廳,推開房門,立刻感到一股寒意灌注體内。他跪倒在地,将翎帆攙扶在腿上。在窗外不時掠過的閃電映襯下,眼前的翎帆沒有絲毫的生氣,就像是油彩中沉睡千年的女人,身體也幾乎喪失了體溫。
老人知道事情到了這一步,必須要由自己來解決,而且不能再拖延了,否則翎帆和聞磬兩條年輕生命都将無從挽回。老人首先撥通了急救電話,告訴醫院具體的位置和翎帆的現狀,随後輕輕地把翎帆放在地上,而後端起敞開的骨灰盒,邁起沉甸甸的步子向屋外走去。
老人頓時産生了幻覺,仿佛自己在攀爬無邊無迹的岩壁,岩壁是由無數個招搖的冤魂緊密相連堆砌而成,他們浮動着上半身像是漂浮在半空中随風抖動的招魂幡,每一個相連的冤魂都似乎懸挂着一張扭曲的臉,看不清相貌,都張着血盆大口吐出冰冷的寒氣。無數個上肢在風中搖曳,老人所到之處都被很多隻手緊緊地抓住,他每走一步都要用盡全身的力氣掙脫。
此時秦漢成老人已經不知道自己身上的力氣從何而來,他無法在主動掌控自己的大腦,任憑意識的流轉随遇而安。而此時他似乎看到了聞磬的奶奶年輕時的面容,娟秀而莊重,眼神中透着無處躲藏的憂郁。
似
(本章未完,請翻頁)
乎在這個時刻,老人與生俱來的敏銳眼神散發出前所未有的穿透力,成了他唯一能在被動中克服心中恐懼的方式。幼年童真的歡聲笑語距離自己已經太過遙遠,而與聞磬的奶奶多年未曾謀面,長期以來交往的文字中透着炙熱的氣息,這麽多年聞磬的奶奶就像是一個神秘的存在,一個駐紮在自己内心角落裏玲珑剔透的精靈,卻又長着一雙豐滿的羽翼随時要飛走,尋不到蹤迹。
此時此刻,在這個孤寂半生的老人靈魂深處,如果有些許意識能感受到什麽的話,或許就是一種混淆在一起的難以分辨的情感,唯一可以讓他品嘗到安慰。
秦漢成老人已經慢慢地走到了戶外,三中心大樓外面就像是噩夢一般,老人宛如天空中迷失方向的飛機,從布滿巨雷和閃電的濃密雲層中穿過,弄不清是在上升還是在下降。周圍的一切被反複清洗着,不知何時能清洗幹淨,雨似乎總要下個不停。
大雨中老人手捧着骨灰盒緩慢地前行着,這種場景的每一瞬間幾乎都能被定格成一幅色彩濃郁的油畫,人們端詳這幅油畫時能時刻感受到動态的雨滴和半空中交織的閃電,以天空爲背景的畫面就像是一面幽深的鏡子,随時會被割裂成無數的碎片。畫面中央的這個搖搖欲墜的老人,身着白色風衣,頭戴白色的鴨舌帽,懷中抱着白色的骨灰盒,根本看不出他的眼神指向何處。
而下一時刻,又是截然不同的一幅畫面:突然間一道閃電穿透了夜空,就像是兩個神經元之間的電流傳遞,從遙遠的天空徑直指向了秦漢成老人。老人如同一個瞬間熄滅的光源,刺眼的強光從上半身噴射出去,照亮了整個密閉的夜空,将這幅畫面徹底地擊碎,而老人就是爆炸後的一粒碎片跌落到地上。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