翎帆告訴神情呆滞聞磬,“終于看到你睜開眼睛了,醫生說你收到了驚吓。”
聞磬問翎帆:“最近有沒有單位的人來看自己?”
“有啊.....”
聞磬接着問道:“他們跟你說了單位的事了嗎?”
“當然說了,不說我也要問的。他們是前天早上發現你的,你當時躺在地上。”
“哪間屋子?”
“哦,是接待室旁邊的那一間。”
“他們說道那裏面的一台電腦嗎?”
“電腦?他們說那間屋子經常跳閘斷電,你暈倒那天,正好有物業到樓裏檢查電路去了。物業說聞到了一股燒焦的味道,進去那個房間後就發現你躺在地上,電腦的插頭連同地上的電盒都燒了,旁邊的床單都着了火。當時你就倒在電腦和床的旁邊,多虧物業進去的及時,要不然你就不是僅僅受到驚吓這麽簡單了。大概是之前持續一晚的雷雨天造成的吧,那場雨下得真大,一直持續到第二天早晨。嗨,我也搞不明白,也沒深問。”
聞磬依舊若有所思的愣在那裏,然後突然問翎帆有沒有看到小宋,他向翎帆描述了小宋的體貌特征,翎帆說沒有看到。
翎帆安慰他說:“好了,别想那麽多了,撿回一條命,你也隻是受到驚吓這麽簡單,身上并沒有絲毫的燒傷。現在該好好靜養。”聞磬直愣愣地看着翎帆,眼裏幾乎看不到一絲的血絲和光芒。
第二天聞磬從睡夢中醒來,發現已經躺在自己的家中。翎帆一個人在卧室的鏡子面前梳妝。他看到翎帆亭亭玉立的站在那裏,身材窈窕,風姿綽約。翎帆背對着床上的聞磬,腦袋擋住了鏡子中的模樣。
聞磬從下到上浏覽着翎帆的後背,似乎很着迷。看到翎帆的後腦,聞磬突然又陷入了沉思一般一動不動。她後腦的輪廓怎麽和那張奇怪照片裏面的那個女人這麽相似?
聞磬突然感到後背一股涼氣向上翻騰,呼吸變得沉重。翎帆似乎聽到了身後的動靜,慢慢的轉過頭來。聞磬突然看到眼前是一張慘白褶皺的臉,那雙眼睛似乎在釋放着能吞噬靈魂的藍色火焰......
随着一聲慘叫,聞磬突然從床上翻騰了起來,滿頭步滿了汗珠。
翎帆從屋外跑了進來。看着翎帆此時的模樣,聞磬意識到剛才是一個可怕的噩夢。但如果這是噩夢,那麽之前看到的可怕場面又是什麽呢?翎帆抱着聞磬,頗費心思的安慰了一番。
等聞磬略有冷靜之後,翎帆告訴聞磬,在他睡覺的時候那個貌似小宋的同事來過了。小宋看見聞磬在休息就沒有多停留,隻是留下了一個灰色信封,并要翎帆轉告聞磬,這個是在那台燒掉的電腦旁邊找到的,并且說自己找到後就拿過來了。
聞磬打開後,發現裏面是那隻錄音筆。聞磬随手将錄音筆扔到了地上,告訴翎帆不要讓讓他看見。
随後的幾個晚上,聞磬都在做着同一個夢,夢到的都是那一張照片:自己和懷中的另一個女人,女人的後腦突然張開了洞,緊接着血肉橫飛鮮血直流……她轉過來的慘白褶皺的面容,一次次将聞磬驚醒。
聞磬的狀态似乎很難一下子調整過來,于是他向單位請了長假。終于有一天聞磬按捺不住,鼓足勇氣想要重新聽一遍裏面的聲音,甚至要再看一看那張照片。
但是他怎麽也找不到那隻錄音筆。
他給翎帆撥通了電話。翎帆告訴他,當時聞磬把錄音筆扔到地上,自己也并沒有多問,自己随手拾起來帶回了家裏。沒過一會,翎帆帶着那隻錄音筆趕了回來。
聞磬打開電腦,插上錄音筆,發現文件都還在。鼓足勇氣打開那一個文件,他緊緊握着翎帆的手,閉上眼睛傾聽。
什麽也聽不到,一片死寂般的沉靜。翎帆問聞磬是不是文件損壞了,聞磬沒有作聲。
第二天翎帆一早來到了聞磬家裏。
聞磬看到翎帆說道:“你怎麽這麽早來了?”
“今天是農曆7月15,是鬼節,你不是每一年這個時候都要去給你爺爺奶奶去上墳嗎?今天我陪你去吧。”
“爲什麽要你陪?”
“上一次你一個人在單位就差點喪命,從那時開始你就從沒有出過門,還經常有我陪着你,即便這樣你還不斷的受驚吓。現在你要開始一個人出去,我怎麽放心。”
聽着翎帆說這番話,聞磬不由得心裏一顫,什麽也沒說,和翎帆一起來到了墓地。
他們找到了聞磬爺爺和奶奶合葬的墳墓,聞磬送上一捧花。然後跪在地上似乎在說着什麽,翎帆站在聞磬身後,靜靜地看着眼前的墓碑。
上面兩張老人的頭像,奶奶是一張胖乎乎的臉龐,面無表情,而爺爺的臉頰明顯瘦削很多,但眉目間透着仁和與安甯。
突然身後閃過一個人影,在沉靜中的翎帆吓得喊了出來。
聞磬迅速回過頭來,看到身邊站着一個老太太,滿臉皺紋、表情非常肅穆,手裏拿着一個黑色塑料袋。
聞磬站起身來,撫摸着翎帆的肩膀,告訴她:“看把你吓得。沒事,她是麗娟奶奶。她和我的爺爺奶奶是生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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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友,從小看着我長大。我爺爺奶奶死後,她每年的這個時候都過來看望他們。”
翎帆見麗娟奶奶一言不發,喘着粗氣彎下腰蹲到地上,從黑色塑料袋裏面拿出一摞燒紙,然後用火柴點燃。
翎帆悄悄地湊到聞磬耳邊:“她不怎麽說話吧?”
聞磬點了點頭,然後對着翎帆說:“好了,我們可以走了,讓她一個人留在這裏燒完吧。”
晚上,天氣異常的晴朗。聞磬與翎帆兩個人靜靜的坐在公園的石凳上。翎帆頭靠着聞磬的肩膀。
“經常這麽出來透透氣,對你有好處。”聞磬笑了笑。
翎帆問聞磬:“能給我講講你的身世嗎?”
“我的身世?你不是都看到了嗎?”
“那你以前呢?”
“以前?我從小和爺爺長起來的。我爺爺在我18歲的時候因爲突發心髒病去世的,這些以前跟你講過呀。至于我的父母和我奶奶,我的記憶裏面沒有他們的影蹤。”
“之前你隻說過他們都已經不在人世了,現在能跟我細緻的講講嗎?”
“嗨,也沒有什麽好說的。我的母親在我出生當天就難産,我的父親當時在外地,聽到我母親難産的消息就往回趕,結果遭遇了車禍,所以我出生後從未見過他們。我的奶奶......”
“你奶奶怎麽了?”
“我奶奶似乎也是那一年死去的,好像是因爲我的父母雙雙離世的緣故,太過悲痛,酒精中毒死去了。”
翎帆直愣愣的看着聞磬,“真不幸。”
“我爺爺一手把我拉扯大,從小很少給我講這些。我也很少問,畢竟從記事那天就沒有多餘的人闖入過我的生活。哦對,麗娟阿姨經常來看我,就像半個親人一樣,但是她很少說話。”
聞磬喘了口大氣,“每當我問爺爺那一年發生的事情,爺爺就不斷給我重複這一句話。”
“哦,什麽話?”
“惟有忍耐到底的,必然得救。”
“這句話是你爺爺說的嗎?”
“不是,是《聖經》裏面的一句話,選自《馬太福音》”
“這句話什麽意思?”
“我現在也不是很懂。爺爺是個虔誠的基督徒,他從小告訴我每個人都是罪的載體,每個人身上都有原本難以赦免的罪。是我們的信仰拯救我們,給了我們自我救贖的機會,而這個機會貫穿我們的一生,關鍵在于我們的悔改。無論什麽時候,都要去悔改,讓我們一生都在做自我救贖這一件事。”
“想不到你爺爺是這樣一個人。”
“也許你沒有接觸過宗教。我從小受到爺爺的教育,《聖經》讀了很多。但是我似乎很難做到像爺爺那樣,将一生托付給信仰。爺爺的那句話,我似乎永遠都做不到…..最可怕的不是知道自己有罪,而是知道有罪後卻明知故犯。我明白擁有信仰能改變人的一生,但是在信仰面前我隻有羨慕的份,我似乎感覺我不配,我缺少徹底改變自己的勇氣。”
翎帆和聞磬兩個人一起回了家。時間過得很快,轉眼接近淩晨。突然間電話鈴響了,聞磬拿起了電話。
“什麽?怎麽會這樣?我馬上過去,您一定要堅持住……”聞磬立刻穿上衣服。
翎帆問他發生了什麽事情,是誰來的電話,聞磬說是麗娟奶奶,她快不行了。
兩個人很快來到了麗娟的住處,隻有她一個人住在一間簡樸而破舊的筒子樓内。麗娟奶奶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眼睛似閉似合。房門開着的,兩個年輕人健步走了進去。
聽到有人進來,麗娟奶奶突然睜開了眼睛。聞磬跪在床邊,緊緊地握住麗娟奶奶的手。麗娟奶奶示意聞磬把耳朵湊過去,然後對着聞磬耳語了一番。
随後她突然眼睛轉向站在聞磬身後的翎帆,目不轉睛一動不動,那眼神似乎有些惶恐,又充滿了自責。這個表情持續了将近一分鍾,翎帆全身很不自在的呆呆杵在原地一動不動。聞磬摸了摸麗娟奶奶的呼吸,然後垂下了頭。
“她走了……”
聞磬沉沉地站了起來,轉過身将翎帆摟在懷中,翎帆臉埋在聞磬的肩膀,然後摟着聞磬調換了位置,後腦背對着睜着眼睛卻沒有呼吸的麗娟奶奶。
聞磬最後看了看麗娟奶奶的眼睛,然後放開翎帆走過去掩上了她的雙眼。翎帆回過頭來,看到閉上眼睛的麗娟,心中仍無法平靜。
聞磬告訴翎帆,麗娟奶奶最後的電話裏告訴他有一樣東西需要自己親自拿走。随後他獨自一人走到了房間的角落裏,翻開了裏面的櫥櫃,将櫥櫃的茶杯和下面的塑料墊子都撤了出來。然後手伸到最遠端,摸到了一個隐秘的把手,他使勁拉了出來。
原來裏面還有一個隐藏的小抽屜。抽屜裏面什麽也沒有,出了一把陳舊的鑰匙。聞磬拿着這把鑰匙打走到麗娟奶奶的床前,捅進床頭的小抽屜的鑰匙孔中。從裏面拿出了一個灰色的郵件包。他看了看翎帆。翎帆明白,這是麗娟奶奶留下來的遺物。
翎帆和聞磬回到聞磬的家中。翎帆問聞磬能否現在打開那個郵件包,說她很好奇裏面的東西。然而聞磬告訴翎帆,這是麗娟奶奶留給自己的,而且麗娟奶奶臨終前告訴自己,這個東西隻能自己打開,再也不能給别人看,尤其是身邊的人。
翎帆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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爲什麽麗娟要這樣對待自己,她看得出麗娟臨終前和聞磬說的那番悄悄話就是爲避開自己的。
“既然這樣,那你就别打開了。”
“可是我怕.......”
“沒什麽可怕的,一個臨終人的遺願,你怎麽過後就違背呢?你要是打開我就自己走回去。”聞磬知道翎帆是真不想違背麗娟的遺願,而且略帶着一些不滿。
“好了,不打開了。我現在突然感覺你不是我身邊的人。”
“那我是?”
“我現在越來越感覺你和我就更像是一個人一樣。”
翎帆心中湧起一股暖流。“爲什麽這麽說?”
“這麽跟你講吧,我一直想跟一個人說出一句話‘我的孤獨與你不可分割’現在,我覺得這句話就是爲你準備的。”翎帆緩緩地湧入了聞磬的懷中。
從這天起,聞磬與翎帆住到了一起,幾乎形影不離,過了幾日夫妻般的生活。趕上一個周末,翎帆出門去準備秋天用的被褥,因爲聞磬準備過幾天就去上班,在單位裏難免要加班或休息,而此時眼看天氣越來越涼。
翎帆抱着買來的被褥回到聞磬的家裏,突然被眼前的一幕吓到了。聞磬一個人躺在了地上。眼睛直愣愣的睜着,全身冰冷,額頭上全是冷汗,一動不動。
翎帆被眼前的一幕驚住了,她站在原地喘了幾口大氣,定了定神,才努力把聞磬扶到床上。翎帆給聞磬拿來一條熱毛巾,問他發生了什麽,聞磬依舊直愣愣的依靠在床頭,一言不發。過了好一陣,聞磬才開口說話:“你先出去,我一個人靜一靜。”翎帆追問他發生了什麽,他閉口不答。
接下來的幾天,聞磬和翎帆離開了聞磬的家,到了翎帆的住處,聞磬說想換個環境。翎帆看着聞磬的精神逐漸平複了下來,自己也沒再敢問他當天爲什麽從床上滾下來,被吓成那樣。
但是聞磬一直表示自己沒有問題,他也不想聞磬總把自己當成一個久病不愈的病人。
當天下午下起了雨,聞磬一個人剛剛睡下。翎帆想到聞磬家裏離開的匆忙,或與窗戶沒有關嚴,于是一個人來到了聞磬家。她關上了所有的窗戶,然後收拾了房間。正當她收拾卧室的時候,俯身清掃床底發現床下放着一樣東西。
她拿出來,看到是一本陳舊的聖經。聖經的扉頁寫着聞磬爺爺常常告誡聞磬的那句話:“惟有忍耐到底的,必然得救”。
她按照聖經的索引找到《馬太福音》,打開那一頁,發現裏面裏面夾着兩件東西:一張很薄的舊照片,還有一縷很輕的頭發。
翎帆拿着這張已經泛黃照片,感覺非常的輕。翎帆看到裏面是三個女人和一個襁褓。
這三個女人神情異常凝重,眼神似乎都彙聚在眼前的某個聚焦點上。其中最右側的女人,翎帆一眼認出就是不久前去世的麗娟奶奶。中間的女人抱着襁褓,這個女人很面熟,似乎從哪裏見過。翎帆仔細地回憶,終于想起來,中間抱着襁褓的女人竟然是聞磬的奶奶。
翎帆第一反應,就是這些東西是麗娟奶奶臨終前留給聞磬的遺物,也是他們兩人在回避自己的東西。
她不明白這些東西代表着什麽。這縷頭發是誰的?麗娟奶奶本人的,還是聞磬他奶奶的,還是照片上另一個女人的?另一個女人又是誰?
翎帆心中的疑惑接踵而至,突然有一種壓迫感湧上心頭。她似乎有些體會到聞磬遭受的刺激,或許就是這些東西讓聞磬暈倒滾下床?但如果是這些東西讓聞磬受到驚吓,那麽聞磬曾經又有什麽樣的遭遇竟被這些東西吓成那樣?這些東西對聞磬或許有特殊的意義。但,既然這樣爲什麽要回避自己?臨終的麗娟,受到驚吓後的聞磬,他們似乎都不願我看到這些東西,難道我對他們而言,是一種極大地隐患,亦或是某些隐含的問題中的一環?
翎帆越想心裏越感到不安。自己這麽在乎聞磬,聞磬受到驚吓已經讓她感到悲痛,倘若聞磬的不幸竟與自己相關,自己竟是一種未知的隐患,無論如何都不能讓自己感到相安無事。想着想着心中一種莫名的恐懼湧上心頭,既是對聞磬,又是對自己,同時也是對兩個人共同的未來。
翎帆回到家裏,看到聞磬還在睡覺。她靜靜地坐在床邊,看着聞磬,腦子中屢不清的頭緒,心中強掩飾平靜。不知不覺,聞磬醒了,看見翎帆坐在一邊,兩個人相向而視一言不發。
此時翎帆心中再也按捺不住,出去給聞磬倒了杯水,進來後輕輕地問聞磬:“是跟床下的那些東西有關嗎?”
“床下?什麽東西?”
翎帆感覺聞磬似乎依舊在刻意隐瞞什麽。但是她仍舊忍不住問下去:“就是那本聖經和裏面的東西。”
聞磬突然皺起了眉頭,“那些東西怎麽在床下?你怎麽看到的?”
翎帆低下頭,“剛剛我去你家關窗戶了,這雨越下越大。”
聞磬看到翎帆面頰上的無助,定了定神,“或許是我從床上滾下來甩倒床底的吧。”
“你果真是看了那些東西才暈倒的?”
“是。”
“爲什麽呢?”
“你怎麽這麽想知道?”
翎帆看到此時不解的聞磬,心中的苦水一倒而出,說着說着眼淚垂了下來。聞磬心中隐隐作痛,開口告訴翎帆暈倒前發生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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