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雪娟看了眼老太太,老太太壓根就沒搭理。
她望着于文翠笑道:“你是什麽學曆?”
“……”于文翠的表情有些尴尬,“我初中畢業就辍學了。”
秦雪娟差點沒癟嘴,好在是忍住了,開玩笑的吧?
甯瑞地産好歹也是華夏數得着的地産公司,裏面的人都是什麽水準,不用想也應該知道。
你一初中學曆的孩子,若說讓她在帝都幫忙找個工作,她秦雪娟還是有這個能力的,而且能找個工資不過的。
可你現在張口就說來甯瑞地産,這就有些無知了。
都知道高學曆不一定能找到好工作,可一個初中畢業的孩子,怎麽都不可能進到甯瑞地産工作。
“我家公司,你的學曆不夠……”她本想說,在帝都重新幫她找個工作。
可對方卻突然着急了,“那去你家公司得什麽學曆啊?叔奶奶,我真的想來帝都上班。”
秦雪娟簡直不想和對方說話了。
而老太太在旁邊的臉色,也瞬間就嚴肅了一點。
于家老姑見狀,用力的瞪了于文翠一眼,“瞎咋呼啥?你在家裏不是有工作嗎?來帝都你能幹啥,連個高中都考不上,還想來帝都上班?瞧你有那本事嗎?”
而于老姑這番話,讓老太太的好心情頓時就跌落一些。
咋地?我兒媳婦不讓你來我家上班,你們還埋怨上了?
這個侄女一頓呵斥,還當着自己的面,這是訓斥晚輩,還是給她這個長輩臉色看啊?
秦雪娟好歹也是白手起家的女強人,豈能被所謂的親戚給壓制住。
她臉色帶着柔和的笑容,語氣卻不容拒絕,“能進甯瑞地産的,最差的也是大學本科,而且還是國内名牌大學,并且不論是在校還是實習期間都要有優異的表現,你初中學曆,是沒辦法去甯瑞地産工作的。”
雖說笑容很溫和,但是說話卻是半點面子都沒給。
剛才原本還想着幫她找一份舒服點的工作的,現在秦雪娟也歇了這個心思。
屋内的氣氛有些尴尬,于老姑大概也知道剛才自己的态度有些急了,此時想圓場,卻也知道這裏不是自己的主場,一時間氣氛安靜了許多。
不過許甯一家的到來,倒是讓氣氛稍微緩和了一些。
看到許甯的丈夫極其三個孩子,于家和郭家的幾個同齡孩子們也都紛紛的瞪大眼睛看着。
孩子嘛,都有攀比心,或許這其中也就謝洋是心性最平和的,就連謝淮和小檸檬也有攀比心,兩人之間就經常争執誰長的高,攀比學習等。
同時在場的爲人父母的,看到謝洋他們三人,再看看自己的孩子,心裏也覺得不舒服起來。
明明都是老于家的後代,怎麽他們的孩子就不如人家的孩子。
還不是他們家有錢,自家沒錢惹得。
況且,老太太和早已過世的于老爺子,明明都是一個爹,據說他們的爹還是地主,于夏樹被拐走後就再也沒機會回去,老于家的财産還不是都落到了老太太的手裏?
他們自動忽略了當年鬥地主的那件事,一時間不少人都鑽到了錢眼裏,看着許家的人,一時間都有些難以接受。
他們甚至覺得,許家現在的錢,本就應該分給他們一半才行。
甚至還有人已經在盤算開了,他們幫着于春林下了葬,他作爲于家長子,按理說也該有一份的,也就是說許家的财産,他們應該拿走三分之二才行。
總之,不少人腦補的都很厲害。
這裏也有幾個在讀初中的女孩子,看到謝洋都紛紛心髒狂跳。
雖然謝淮長得也很帥氣,奈何不如謝洋有魅力,到底是在年級上吃了虧。
許甯進門後,看到屋内的氣氛有些不太對,去也沒問什麽。
“快中午了,下樓吃飯?”許甯笑道:“不知道表叔和表姑要在這裏待多久,我可以安排當導遊,待你們在帝都到處走走看看。”
“肯定不能待太久了,孩子們還要上學呢,想着住個五六天就行。”
“那好,我今天下午就給你們安排幾位導遊,想去哪裏他們自然會帶你們去玩玩的。”
樓下,許銳直接包了一間小型的宴會廳,這裏面至少能容納七八十号人,他們這五十幾号,還算是很寬敞的。
他們進來的時候,許銳和喬伊已經在這邊等着了,萬琳也在這裏。
“你這段時間一直都待在酒店?”許甯看到她,笑着問道。
“是啊,後天就要去法國了,要幾個月才能回來!”萬琳見這些人進來,讓服務生招呼他們入座,至于吃的,都是衆人坐下後各自點菜。
許銳起身和衆人說想吃什麽别客氣之類的,可他們在看到菜單上的菜價,還是心中震驚忐忑,這也太貴了。
可架不住孩子們想吃,大人有低聲呵斥的,自然也有縱容的,一時間宴會廳内倒也熱鬧。
萬琳沒有在這邊待太久,就離開了。
現場并沒有所謂的男女分席,雖然有些人心裏覺得這樣不好,畢竟在郭莊,但凡家裏有客人,從來都是男人在主桌,女人重新開一桌,這似乎在彰顯着男女有别,男尊女卑的觀念。
當然這種觀念在國内的很多地方都有,男女平等的口号喊了快百年了,在一些村落裏依舊做不到平等。
可在許家,不管家裏來什麽客人,從來沒有那些所謂的分級制度。
“爺爺怎麽沒來?”許甯側身問身邊的母親。
“你弟弟回去說了,今天可能不太順利,讓你爺爺别跟着過來受氣,上午君然一家過去陪着老爺子了。”
許甯略微擔憂,“爺爺不會心裏難過吧?”
“不會,你倒是想得多。”
飯菜相繼上桌,老太太坐在首桌首位,兩邊則是于家的兩位長輩。
開飯前,老太太招呼秦雪娟,讓她把随身帶的包送過去,招呼廳裏的孩子們上前,分紅包。
紅包給的都是些上學的孩子,不讀書的隻要年紀不大當然也有。
至于于文翠這個二十多歲的人,自然是沒有的,她有不是孩子。
孩子們拿到紅包之後,就興高采烈的回到父母身邊,有的直接塞到父母手裏,有的則是暗搓搓的放到自己兜裏,惹來身邊長輩們恐吓的白眼,能撐得住的可以先放在自己兜裏焐熱,撐不住的隻能乖乖的交出來。
這個時候,做的稍微遠點的倒是能拿出來,看看裏面到底有多少。
等發現隻有六百塊的時候,剛開始可能有一瞬間的驚喜,畢竟逢年過節,孩子們去親戚家裏拜年,頂了天也就是幾十塊,最高的或許會有一百塊,這下子憑白的賺了六百塊。
可随後想到許家那麽有錢,卻隻給六百,又覺得這老太太真的是死摳死摳的。
家裏有帶三個孩子來的,這下次就拿到了一千八,孩子開學的學費差不多也夠了。
可這不足以填補他們内心的貪婪,和許家的财富比起來,這點錢,連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他們也不求多了,給一頭牛的價錢總行了吧?
親戚嗎不是?
他們家老太爺和你是一個親爹不是?
那就是一家人啊,财産怎麽就不能勻一勻了?
于家老姑在旁邊見了,笑着說讓姑姑破費了等等的場面話。
老太太坐在這邊,緩緩說道:“當年鬥地主,老于家整個都沒了,那大宅子也被少的連木頭渣滓都看不到,我從老于家出來,可沒帶一陣一線。”
于叔公跟着點頭,“說的是,當年很多有錢的大地主都垮了。”
“我當年有五個孩子,三男兩女,說起來和我二哥是一樣的,前面兩個參加抗戰,死在戰場上,大閨女是被活生生餓死的,小閨女在三十年前被車給撞死了,現在膝下就建軍這麽一個兒子,說起來比我二哥的命都苦。”
适才在房間裏聊了會兒,知道于夏樹的五個孩子,都健康長大了,也都娶妻生子,隻是相繼一個個是病死的,倒是自小都沒餓着。
“最困難的時候,家裏沒勞動力,都是我和建軍去掙工分,婆家姑子不定時的還要拖家帶口來我家混吃混喝,每次一走我家裏幹幹淨淨,一粒米都不剩,好幾次我都想帶着建軍去跳河死了的好,還是小铮外公外婆看我們娘倆可憐,才給我們口吃的,這才撐過了最難的日子。”
于家兩位老人聽着,心裏雖有感觸,卻也理解不深。
郭莊自來沒受過什麽大苦大難,最艱難的時候那邊家家戶戶也能吃得上飯,當年的三年幹旱,郭莊也沒有吃觀音土,啃樹皮。
“我是沒本事的老婆子,許家能有今天,都是我兒媳婦的能耐,和我這個老婆子可沒什麽關系,今天我就把話說開了,以前如何咱們以後還如何,你們若是想走動,我身爲長輩肯定會招待,但是想在我家白吃白喝百拿,這可不行。我不欠你們的,也不欠你們老爺子的。”
許甯在旁邊聽到這番話,低頭看着和謝铮十指緊扣的雙手,這才是她的奶奶。
雖說這些年日子舒坦,再加上和老藥叔感情蜜裏調油,讓她的脾氣溫和不少,可骨子裏的奶奶,還是那個雷厲風行的潑辣老太太。
她不會讓自己受委屈,因爲受委屈的滋味,她太了解太了解了。
“瞧姑媽您說的,以前沒和姑媽相認的時候,我們的日子不是也過得好好的。”于姑媽趕忙說道。
“是啊姑媽,父親臨死的時候拉着我們交代,一定要找到您和祖父,如今總算是見到了,我們回去後告訴一下父親,他泉下有知也會高興的。”于叔公也跟着附和。
家裏兩位長輩都這麽說了,在場的其他于家人聽到這裏,心裏就算再不滿,也不敢明目張膽的說什麽。
“當年大哥二哥被拍走後,我老母親受不住打擊,沒多久就過世了,老父親的身子也漸漸垮了,沒熬過那個艱難的年代,也死了。苦日子我過了很多年,如今好不容易熬過來了,咱們就都安安生生的,也别弄那些讓人不高興的事兒。”
許家的老太太都這麽說了,又不是晚輩,他們能怎麽樣?
和老太太争執?萬一氣壞了人家,他們這一大家子,吃不了兜着走。
快百歲的老人了,氣色穿着還很精神,可見在家裏是威望十足的,誰敢招惹,晚輩還不得把他們撕了。
也并非誰都能想到這一點,隻是現在這氣氛,卻也沒人敢做出頭鳥。
至于借錢,以後慢慢來吧。
還真就不信,許家是個一毛不拔的。
于聰慧坐在許甯這桌,她端着果汁,沖許甯道:“許甯姐,明年我五一結婚,給你送請柬啊。”
“當然可以,但是我可能去不了!”許甯笑道:“每年法定假都要跟着洋洋他爸參加各種社會活動。”
這借口于聰慧直接相信,沒有任何懷疑。
謝铮的身份她也知道,五一可是法定假,國際勞動節,這種事情他們這種身份的人,肯定會有很多的活動,去不了倒是沒什麽可說的,難道她的婚姻比那些活動還重要?
“那就沒辦法了!”于聰慧有些惋惜。
許甯見狀,繼續說道:“不過會給你送份子錢的。”
“我又不是爲了許甯姐的份子錢。”于聰慧笑道:“隻是單純的想請許甯姐參加我的婚禮,僅此而已。”
許甯點點頭,她倒是相信于聰慧的這句話有一半的真心,能維持場面和睦,這也足夠了。
于聰慧的母親倒是話不多,看起來人倒是個憨厚的農村婦女,對她,許甯的印象是很好的。
不過她的兒媳婦卻很顯然是個有自己心思的,而且這心思并未很好的掩飾起來。
飯菜開席,衆人都動了筷子。
大人或許因爲老太太的一番話,心裏不怎麽痛快,可孩子們卻不會想這些,面前的飯菜都很精緻且豐盛,口味自然也不差,一個個吃的很歡快。
中途有幾個菜孩子們喜歡,許甯還讓服務生又送來了幾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