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老爺子和老太太沒有去海城,他們一家四口封休息日都會過來探望,準備的東西并非是按金錢衡量的,有時候是姜秀清親手做的小點心,有時候是一些盆栽的花花草草,都是用了心的。
遇到工作忙的時候,任玥會帶着弟弟過來,姐弟倆一般會在這邊住一晚,兩個孩子都不是調皮的,主要也是父母教導的好。
因此但凡過來,家裏人都開心,來的次數多了,也不會拿他們客氣,怎麽也是自家人。
之前因爲老藥叔和自己的親孫子團聚,于春花還念叨過她記憶中的那對雙胞胎兄弟。
她曾說過,當時兩人被拐走的時候年紀也不小了,按理說是應該記得家裏的事情的,而想那兄弟倆的年紀,感覺拐走絕對不會賣給那種絕戶的人家,畢竟年紀擺在這裏,很明顯在那種買主眼裏是養不熟的,應該是送到類似于黑煤窯的那種地方。
因此想起來,于春花這心裏總是挂念着。
如今都八十多年了,中間華夏曆經多個動蕩的年代,别說找到,人當年被拐走後能不能活着都是個問題。
就算心中偶爾會想起來,卻也不指望能見到他們的後人了。
或許也是因爲這個,對于任君然一家,于春花是很待見的,大概有種移情的因素在裏面。
反正她也快入土了,以後到了地底下早晚能碰到的。
老人家嘛,總是有點迷信的,哪怕年輕人和他們說根本沒有所謂的死後世界,老人家也會怼一聲:你有沒死過,怎麽知道沒有死後世界?
家裏人倒是沒有和老太太說起過這種事情,她也不常和晚輩說,也就當年和許甯提過一回,自那之後就很少說了,就算是偶爾說漏嘴,左不過就一句兩句的。
平時許甯和喬伊聊天,絕大部分都是說英文,那主要是爲了擔待兩位老人家。
不過私下裏都是英文交流的,姜秀清雖然教的是俄語,英文自然也不差,因此聊起來在不懂的人耳朵裏,那就是唧哩嘟噜的,如同天書。
任明宗偶爾扭頭看看媽媽她們三人,整個人有時候都處于懵逼狀态。
晚上的飯菜很豐盛,林嫂和老趙,因爲江老爺子夫婦不在家,兩人今天平時也過來這邊幫忙,做飯自然用不到許甯他們。
“許叔和秦嬸你們也要去海城嗎?”任君然知道許建軍今年退休。
“十月份再過去,現在還有一些工作上的問題需要交接,你們也要去看看?”
“我和秀清學校這邊走不開,您和嬸子去的時候和我們打聲招呼,秀清說要在家裏做些炸果子給你們帶過去,别嫌棄。”
秦雪娟笑道:“這怎麽能嫌棄,你們爺爺奶奶都好那一口,剛炸出來的外酥裏嫩,之後回鍋蒸的也軟糯可口,不過秀清做的炸果子是南瓜的還是紅薯的?”
“兩種都有,這還是我和君然剛結婚那年臘月裏,我婆婆教我做的,嬸子喜歡的話到時候我多做一些。”姜秀清也感激秦雪娟待她好,自然想爲他們多做點事情,她和任君然結婚這近二十年,逢年過節除了去她父母那邊走動一下吃頓飯,平時都沒有任何親戚,如今任君然找到了親祖父,和許家這邊也算是親戚了,能走動自然是一件好事。
至少不用感覺到孤單了。
想着左鄰右舍的,逢年過節家裏都是熱熱鬧鬧的,或者是親戚朋友家走動。
而他們一家,從來都是待在家裏,雖說也會和朋友走動,不過主要是以同事居多,可過年過節的人家家裏都有親戚,他們自然不好在那種時候串門,不體面。
現在好了,逢年過節來許家這邊走動,探望一下老爺子和許家衆人,至少心裏覺得暖和。
“那我就不和秀清客氣了。”秦雪娟沒拒絕。
姜秀清聞言,道:“您是長輩,和我們客氣做什麽,而且我除了教書别的也不怎麽會做,唯獨這個我是能拿得出手的,當年婆婆告訴我,君然最喜歡吃這個,因此家裏每年臘月底都要做。”
“君然娶了你,可是上輩子修來的好福氣。”
任君然在旁邊點點頭,看的姜秀清也難得羞窘起來了。
任君然因爲自出生就沒有父親,雖說現在的成就斐然,可心裏到底是有些自卑的,單親家庭長大的孩子,能身心開朗的并不多,如今祖孫想見,各自心裏和肩膀的包袱才算是卸掉,這就是親情的力量,是不管多少金錢和朋友都無法替代的。
這點,同床共枕的姜秀清,是感觸最深的。
晚飯後一直到九點半,任君然一家才帶上秦雪娟給裝的滿滿一後備箱的蔬菜水果回家。
因時間太晚,明天姜秀清還要上班,因此回到家裏洗洗就躺下了。
任家的房子是八十平的,三室一廳一廚一衛,客廳的面積不算大,還隔出一間書房,可在帝都自從進入兩千年,房價差不多算是每年都要翻着倍的長,這兩年價格更是讓很多人望而興歎。
據圈内經濟學和社會學的同事說,之後的放假還能繼續往上漲,帝都的面積也就這麽大,可作爲首都,哪怕氣候環境比起其他的省市差,很多人也是削尖了腦袋的想來帝都發展定居,因此隻要不是某種特定的條件,房價還會越來越貴。
如今能有這樣一套樓,她們也覺得滿足了。
當然若是兒子以後結婚,按照帝都的高速發展,大雜院那邊拆遷後還能分到房子和拆遷款,到時候也不用愁了,即便到時候分不到,這套房子讓給兒子,他們夫妻倆回大雜院也不錯,畢竟人上了歲數,也不怎麽喜歡住樓房,哪裏有平房來的方便,推開門就能走。
如今家裏兩套房,以後兒女都能分得到,不過就是早晚的問題。
“不如這個禮拜天,我先做些炸果子給秦嬸送過去,等許叔辦理完退休,兩人去海城之前再做兩鍋,你認爲呢?”姜秀清和身邊的任君然商量道。
“這樣也好,到時候我幫你。”任君然應聲。
禮拜六中午,夫妻倆從學校開車回來,先去了一趟菜市場,去買了兩個南瓜和十幾個個頭差不多的紅薯,又買了一些日常所需的蔬菜和别的東西才回到家裏。
他們做的炸果子,一般都是純面粉的,而姜秀清做的卻是用煮熟的南瓜或者紅薯和面粉和在一起,這樣做出來的炸果子味道特别的好,綿軟而帶着南瓜和紅薯獨特的香甜味道。
回家後将南瓜和紅薯各自放在鍋裏,加水煮熟,之後放涼。
當然用南瓜和紅薯和面并不容易,面團不如純面粉結實,很容易散開,當然揉面及其他過程自然不能力道太重。
和成面團後放在一面等着面發開,之後用簡單揉均勻後,用木質的模子做成各種形狀,等醒好之後放到熱油裏面炸。
一直炸至表面金黃,裏面也熟透後就可以撈出來,稍微放涼一點吃的話,絕對的外酥裏嫩。
任明宗從樓上同學家回來,一進門就聞到了這股香噴噴的味道,撒開腿沖進廚房,看到盆裏放着的炸果子,哇哇叫喚着洗了手,上前來拿起一個咬了一下。
“真好吃。”
“也不早了,我炒兩個菜咱們就吃飯,看看你姐忙完了沒有。”
任明宗應聲去了任玥房間。
姜秀清簡單炒了三個菜,一家人這才坐下吃飯,此時已經是晚上快九點鍾了。
主食就是炸果子,全家人每年過年的時候都能吃到,也因爲過程太麻煩,姜秀清的工作也忙,平時都不會做這個。
不過在過年期間,她通常都要做上一兩百個,除了送幾十個回娘家,其餘的都是塞到冰箱裏自家人吃。
“今晚先放涼,明早起來我裝一裝,你就給許家送過去。”
“行!”任君然點點頭,“你們不去?”
“我明天還有工作,就不和你過去了。”
任明宗趕忙舉手,“我和爸去,明天謝淮也在許爺爺家裏。”
他和謝淮一般也就是在星期天的時候才能看到,有時候還見不到,所以統共見面也就不超過十次,不過兩個小男孩相處的卻很不錯。
任玥剛升入大學,她這個專業,以後想要有更好的發展,必然得下苦功夫。
再者說任玥的目标是以後想進入國家級的研究所,而并非是去某家企業就職,因此雖說是休息日,可該看的書一點都不少,該下的功夫也不會懶惰。
“我還要看書,明天就不跟着過去了,太爺爺也不在家裏,等過年吧。”
“行!”
第二天早飯後,姜秀清将放了一夜的炸果子分别裝在兩個塑料袋裏,然後讓他們父子倆拎着走了。
任玥幫母親收拾碗筷,姜秀清在廚房裏整理各種廚具,她則是站在水龍頭前洗刷碗筷。
“媽,太爺爺并不在家裏,咱們這樣經常去許家會不會不太好?”任玥年紀大了,考慮很多事情都比弟弟全面,再加上因爲兩家的差距猶如天地,任玥的心裏總覺得有些說不上來的莫名。
知女莫若母,姜秀清如何聽不明白女兒的言外之意。
她看了任玥一眼,笑道:“若是你有這種想法,反而經常去許家,那才叫不好。我和你爸可從來沒有你這種心思,雖說許家是豪富之家,可相對比起來,我們家的條件也不差,你心裏不要有那種不恰當的負擔,認爲我們是在巴結許家。事實上,你太爺爺這些年都是許家在孝順照顧着,而你許爺爺和秦奶奶以及甯姑姑銳舅舅,與你太爺爺并無半點血緣,許家能有今天的成就,也與你太爺爺沒什麽關系,可他們依舊将你太爺爺奉爲至親。我們是你太爺爺的親人晚輩,和許家親近有什麽不妥的?說到底是他們代替了我們一家,孝敬了你太爺爺這幾十年,難道你要和許家生分?”
“我不是媽想的那樣。”任玥解釋道。
“我知道,你是我的女兒,我還能不清楚?”姜秀清拍拍她的肩膀,“你是怕許家人因爲我們去的勤快了,會心裏覺得我們這窮親戚,上趕着去他們眼前轉悠,以後撈好處對吧?我和你徐甯姑姑聊過幾次的,他們一家不會有那種想法,而我們一家也不會去妄想不屬于自己的東西。這些年咱們一家并未缺衣少食的,相反比起絕大多數人,生活條件可謂是很不錯了,爸媽心裏有杆秤,你可别走進死胡同,有心事也别放在心裏不說。”
母親都這樣解釋了,任玥心裏才算是松了一口氣。
她這個年紀的姑娘,正是敏感的事情,同時也很在意别人對他們家的看法。
任玥自然是相信父母的爲人,可萬一别人說閑話呢?
看來父母是早就想到了這點,是她多慮了。
“學校裏有人在背後議論你了?”
任玥搖頭,“沒有,别人也不知道我們和許家的關系,我誰都沒說。”
“嗯,咱們自家的事情。”
任玥也是這麽想的,自家的私事,不需要到處宣揚。
若許家是普通人家,她或許還會和寝室的好朋友說說,他們一家找到了老爺子,而且老爺子已經是百歲老人了,身體卻特别健碩。
可如今許家是帝都乃至整個華夏都赫赫有名的權貴之家,況且他們和許家唯一的聯系就是太爺爺,到處去說,任玥也張不開這個嘴,讓人聽聽,指不定要說什麽難聽的閑話呢。
許家絕對不是因爲見不得人,而被她三緘其口,實在是因爲太出名了,才不好宣之于口。
姜秀清将擦幹的盤子放到碗櫃裏,突然問道:“你不會是因爲這個,才不去許家的吧?”
“當然不是,”任玥忍不住笑道:“您當我是不懂事的孩子啊,之前教授講了基因方面的一堂課,我聽得有些啓發,就想着趁這兩天多看看相關的書籍資料。”
“那就好。”
“媽您放心吧,我其實特别喜歡謝洋他們三兄妹,隻是許家的背景太吓人。”任玥俏皮的吐吐舌頭。
姜秀清嗔怪的瞪了女兒一眼,不再啰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