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甯對什麽時候出現春晚沒有印象,謝铮倒是記得聽清楚的,就是這一年的除夕,看春晚才成爲華夏每年春節必不可少的一項娛樂活動。
八點鍾一到,春晚就開始了。
“來來來,不打麻将了,看聯歡會了。”最後一局是高秀蘭胡牌了,直接将麻将推到中間,招呼謝铮把麻将桌搬到地上。
“往年都是放電影啥的,今年還有個聯歡晚會看看,倒是挺好的,聽個相聲看個小品多熱鬧,過年就應該這樣。”老爺子也樂呵,再次招呼謝铮往茶壺裏面添水。
謝铮幹脆搬了張凳子在炕邊坐下,也省的上上下下的麻煩,火炕上通的隔壁房間的煤爐,屋子裏暖融融的,在地下坐着也不冷。
很快随着春節序曲的背景音樂,“恭賀新春”四個字浮現在電視上,然後一個穿着西裝,打扮在許甯看來挺土氣的年輕人出現在電視上。
“各位觀衆……”
許甯聽着裏面的男人播報着開幕詞,眯着眼睛想了好一會兒,才對身邊的謝铮道:“铮哥,這是姜昆?”
謝铮:“……他是趙忠祥!”
許甯略驚悚,媽呀,趙忠祥咋這麽年輕?而且瞧着聲音很年輕,長得也挺有朝氣的。
“不像啊。”她喃喃低語。
謝铮聽到這三個字,背對着許甯的他,眼底閃過一抹很淺的笑意。
可不是不像,這個時候的趙忠祥還不到四十周歲呢,真以爲是二三十年後啊。
趙忠祥緻開幕詞後,四位主持人出現了,三男一女,許甯倒是認識裏面兩個,姜昆和劉曉慶。
這個時候的劉曉慶長得還真是水靈,紅色的上衣,黑色帶着花朵的裙子,如同一朵婷婷綻放的芍藥。
她還很喜歡劉曉慶演的武媚娘,當時真覺得這個女演員漂亮的不要不要的。
第一屆晚會此時瞧着很是寒碜,比起後世那些絢爛的舞台,漂亮的演出服等等,差距絕不是一星半點的,但是卻非常有誠意,感覺每一個節目都特别好看。
随着時間的深入,許甯還發現幾乎每個人都要表演好幾個節目,這放在以後可是極少發生的,現在娛樂圈的人很少,不像後世泛濫成災,想要挑好節目幾乎是費盡腦子,至少這第一屆春晚看到現在,每一個節目都很好。
晚會也有春晚猜謎,對于這個許甯是沒轍,第一個謎語縱使她絞盡腦汁也毫無頭緒,之後的幾個謎語更是一竅不通,家裏的大人也都在猜測着謎底,哪怕獎品隻是一些筆和本子之類的,他們自然是不圖獎品,就是湊個熱鬧。
謝铮唇角帶着笑,聽着家裏人叽叽喳喳的想着謎底,反正他都能猜得到,可惜愣是沒人問他。
之前的小品相聲許甯還能忍得住,可是等侯耀文老師和石富寬老師的相聲開始後,許甯整個人都憋不住了,跟着家裏人笑的前仰後合,眼淚都噴出來了。
謝铮就坐在許甯前面的炕邊,她被樂的笑趴在對方的身上。
家裏的大人都沒當一回事兒,倆孩子自小感情就好,在許甯沒上學前經常晚上纏着謝铮一起睡覺,雖然長大了,在長輩心裏兩人還是那個整日裏一起玩耍的孩子。
可謝铮卻不這麽想,距離太近,許甯很上淡淡的幽香以及一頭順滑的發絲,偶爾會騷動着他的脖頸,那種感覺着實不太好受,至少小謝隐隐有些擡頭的迹象。
忍了一會兒,等許甯恢複常态後,他才起身去了一趟茅房。
時間不長,沒做啥壞事。
若是真的想在茅房裏做點啥,那也得找個暖和日子,至少也要在被窩裏,現在可是冬天,外面那麽冷,凍壞了這輩子可就完啦。
晚上十一點種,許家人準備回家下餃子,兩家人也約好明天睡足了覺,再聚在一起搓麻将。
回到家,許甯并沒有急着做飯,畢竟距離十二點還有些時間,半點開始做也不晚。
許建軍往煤爐裏加了一塊蜂窩煤,一家人聚在一起繼續看春晚,十一點半的時候許甯才起身去了廚房燒水下餃子。
等他們家的餃子剛出鍋,随着十二點鍾聲的敲響,整個香山村的鞭炮聲開始轟鳴起來,噼裏啪啦的不絕于耳,也讓多少有些困倦的人們頓時都變得清醒起來,許建軍也是将挂在牆上的鞭炮用一根香點燃,然後撒腿跑進廚房裏,他前腳進來,後腳那鞭炮就轟隆起來。
許甯被這鞭炮聲震的耳膜都嗡嗡響,趕忙将竈房的門關上,就這樣還覺得竈房的玻璃都在發顫,足見這鞭炮的威力。
後期的鞭炮聲音比起現在要小點,不過她在城裏,過年已經很少聽到鞭炮聲了,隻有在特定的地方會燃放煙花。
鞭炮放完後,父女倆端着餃子來到屋裏。
“吃餃子咯。”
秦雪娟拿着一疊衣裳從房間裏出來,對端着餃子進來的許甯道:“甯甯,早上你穿的新衣裳,給你放炕上了。”
“知道了媽,先别忙,趕快吃餃子了。”許甯心理年齡不是個孩子,過年倒也不是說必須要買新衣裳,不過在這種喜慶的日子,有新衣裳穿到底是一件讓人開心的事情。
她準備明天上午和铮哥在村裏勤快點轉轉,早點拜完年接下來的日子就可以在家裏偷懶了,作業在放假幾天的晚飯後都寫完了,無事一身輕。
年夜飯吃完,許甯就回到自己房間準備睡覺,不過這一晚許建軍是要在家裏守夜一直到天亮,倒是不能睡覺,吃過早飯後才可以補覺。
鞭炮從半夜十二點一直到淩晨兩點多才算是徹底安靜下來,之前都是大人放的,後期這些均是村子裏的男孩子們放着熱鬧的,許建軍也給許甯買了兩盒鞭炮,不是點燃式的,而是摔炮,和粉筆差不多粗,卻隻有兩厘米長,用力甩出去就會炸開,這樣也不用擔心傷着孩子。
許甯在迷迷糊糊之際,還想着天亮後和謝铮一起玩。
早上許甯是被母親喊醒的。
“甯甯,起床起早飯了。”
許甯睜開酸澀的眼皮,看到母親那笑眯眯的臉龐,拉着她的手在臉頰邊蹭了蹭,“媽,幾天了,還是很困。”
“乖,明天再開始睡懶覺,今天早點起來和小铮去拜年,咱們家裏也很快就有人過來了。”秦雪娟揉着女兒細滑的小臉,雖然也舍不得讓她早起,可是今天來拜年的人會很多,其中說不定就有同齡的小姑娘,萬一人家過來看到自己閨女還在睡覺,那就不太好了。
許甯也明白,所以很快就起床穿衣裳了。
面前的衣裳都是秦钊給買的,當然裏面的貼心衣物則是秦雪娟給她買的,毛衣是奶奶織的,白色的羊絨毛線織的毛衣,羽絨服也是白色的,褲子則是牛仔褲,褲腳上面還有簡單的花紋,鞋子則是一雙黑色的小皮鞋,款式都不算好看,不過在這個年代,穿這樣一套衣服出去,絕對非常的時髦。
隻是白色的羽絨服不耐髒這點讓她頭疼,洗的時候絕對能累死。
打着冷顫穿好衣服出來,早飯已經端上來了,沒别的,剛煮好的水餃。
走出房門,老太太端着一碗醋走進來,“這孩子,快點洗臉吃飯了,不大會兒就有人來拜年了,緊湊着點。”
“哦。”
瞧着許甯的臉色,老太太對秦雪娟道:“估計昨晚讓鞭炮吵得沒睡好,你咋樣?”
“我現在身子重,本身就睡不安穩,等下午在炕上眯一會兒。”
“睡前把被子放我屋裏烘着,睡覺的時候還能暖和些,建軍的意思是你快生的時候就去醫院提前住着,省的到時候手忙腳亂的,就是不知道去鎮上還是縣裏,照我說咱們就去縣醫院,也放心些。”
“聽您的,還有兩個多月呢,也不用着急。”
早上許甯沒什麽胃口,吃了六七個小餃子就放下了筷子,一把冷水洗臉,現在精神頭也好了不少。
“我去找铮哥一起出去拜年了,奶奶,爸媽過年好。”她先和家裏人拜了年。
老太太一聽,起身回到屋裏,取了一個紅包塞給許甯,“壓歲錢。”
“謝謝奶奶。”許甯打開來,看到裏面是一張嶄新的五毛錢,頓時開心的眯起眼睛,然後水汪汪的大眼看向父母。
秦雪娟見狀,笑着從衣裳口袋裏掏出紅包遞給她,“我和你爸給你的。”
“謝謝爸媽。”爹媽給的多,許甯打開紅包的口子看了一眼,兩人合起來給了兩塊錢,“那我先出去了,早晚拜完年,早點回來,下午我要補覺。”
說完打了一個呵欠,換上羽絨服就出了家門。
來到江家,他們已經吃完早飯,不過卻還沒有收拾飯桌。
進門,許甯就甜甜的和他們打招呼,“江爺爺,高奶奶過年好,铮哥過年好。”
“哎,甯甯過年好。”高秀蘭從炕席下面抽出一張錢遞給許甯,是五毛錢。
許甯沒有拒絕,大大方方的接了下來,因爲她知道,待會兒謝铮去她家拜年的時候,奶奶也會給他的。
謝铮望着身穿白色羽絨服,俏生生的小姑娘,勾唇輕笑,“我可沒壓歲錢給你。”
“我有沒和你要。”好看的眼睛完成兩顆月牙,“咱們早點出門拜年,我晚上沒睡好,鞭炮太吵了。”
“那你們倆趕緊走吧,小铮下午也在家裏睡會兒,我們上了年紀覺少,等和你于奶奶一起搓麻将。”高秀蘭沖謝铮揮揮手,“飯桌不用你收拾。”
謝铮回房換上外套,叮囑許甯在這裏等着,他先去許家拜年,然後再一起出門。
高秀蘭看着許甯,道:“甯甯這衣裳挺好看,你媽給你買的?”
“我媽那邊的表哥給買的,不過裏面的毛衣是我奶奶織的。”
“你奶奶幹啥都好,尤其是刺繡才叫厲害。”高秀蘭誇贊道,“幾年前你奶奶還給我繡了一條手帕,我至今都沒舍得用。”
“您不用留着壓箱底呀?”許甯笑着打趣。
“不壓,今兒就拿出來帶着。”
謝铮沒幾分鍾就回來了,招呼許甯出了家門。
外面已經有不少人在走動了,都是村子裏的人出門拜年。
他們倆需要轉的有将近二十家,都是兩家在村子裏平日裏處的比較好的以及沒有出五福的族人。
整個香山村大部分都是姓許的,按照村子裏的老人說,當年香山村是一個家族的人過來落戶的,繼續往上數,整個村子其實都是一個老祖宗,不過随着發展,慢慢的也就有了自己的祖宗。
江老爺子家族搬到這個村子也有小兩百年的時間了,據說是江家的一個姑娘嫁到香山村,因爲當時家裏隻有寡母和幼弟,所以在男方的幫襯下,女子将母親和弟弟一起帶了過來在香山村落戶。
别的外姓人基本都是逃難過來的。
兩個人逛完,已經接近十一點了,許甯在自家門口和謝铮分開,回到家裏發現屋裏隻有母親在看電視。
“媽,怎麽就你自己?”在母親身邊坐下,接連打了兩個呵欠,淚花都沁出來了。
“你奶奶在隔壁,你爸在屋裏睡覺,今年回來的挺早,下午還要出去?”
“都拜完年了,今年就是在每家站了會兒。”起身給自己倒了杯水,大口大口喝下去,“我也沒要糖果,這一上午吃了不少,嗓子都覺得甜的發齁。”
“糖果吃多了對牙齒不好,少吃點。”
“知道了。”
初二晚上,高秀蘭在家裏給老爺子和謝铮收拾東西。
“你們這次要去多久?”她心有不舍,這人可還沒走呢,就覺得空落落的了。
她是真希望這祖孫倆明兒早上走,晚上就回來,可是往帝都這一走就是兩天,一天時間可到不了。
江老爺子卻沒有那麽細膩的心思,“去看看能早點就早點回,最晚也不會過完元宵節,不能耽誤小铮開學。”
高秀蘭歎口氣道:“你說那邊打電話讓大正月裏過去幹啥,過段時間就是清明節了,咱一家還是要走一趟,啥事不能放到那時候啊,我看電視上,清明節那些人應該也放假吧?”
“我哪知道。”老爺子的閨女出息,他們倆老的就算覺悟很高,卻也不識幾個字,國家說啥他們就聽啥呗。
謝铮倒是沒有什麽離别的愁緒,畢竟這次隻是出個遠門,十天八天的就能回來。
就算那些老人再能折騰,至少也不會讓他高中沒讀完就轉校的,這對那些人來說是很簡單,可對他來說卻不是什麽好事。
現在他若是甩甩手走了,許甯怎麽辦?蔣家豪等幾個知青都回城過年了,誰知道過完年還回不回來。
别的知青他倒是說不好,至少蔣家豪這種有過醜聞的人,是沒辦法在城裏待太久的。
放許甯一個人和那人渣在一個村子裏,謝铮絕對不放心。
他甚至還想等高中畢業的時候,直接将許甯打包帶走,不在自己什麽總覺得不安全。
收拾了幾件衣裳,合衣躺在床上,雙手枕在腦後,看着頭頂的天花闆。
還是别去和許甯道别了,反正放假之前和她通過氣,看到自己不在家應該明白是怎麽回事。
閉上眼準備睡覺……
十分鍾後,謝铮穿鞋出了家門。
許甯這個點還沒有睡,确切的說是下午睡的有點多,晚上失眠了。
奶奶和母親白天熱鬧了一整天,此時已經歇下了,她精神頭很足,隻能坐在堂屋裏看電視。
忽然聽到背後的腳步聲,她還納悶誰這麽晚了還串門。
回頭就看到了謝铮。
“铮哥,有什麽事嗎?”許甯給他拉了一條馬紮坐下。
謝铮卻靠在堂屋門口沒進來坐,隻是看着許甯道:“我明天和姥爺去帝都,大概十天八天的才能回來……”
“嗯,那祝铮哥一路順風,江爺爺年紀大了,您路上多照顧着。”
望着許甯那平靜的小臉,謝铮心裏苦啊。
他算是明白過來了,若是這輩子他不和許甯挑明白了,這姑娘心裏的丈夫人選,指定沒他一丁點的位置。
想到就在幾個月前還琢磨過,若是許甯追他的話,他會“考慮”一下,不然心裏嘔得慌。
可是現在被許甯那雙清澈的眼神看着,他恍悟過來,這輩子若是讓她再和别的男人在一起,他才是真的要吐血。
“我不在家的這段時間你也别玩瘋了,平時還是要溫習功課,再看看新學期的知識内容,我會給你帶禮物的。”
原本想着幹脆挑明算了,可謝铮卻不敢嘗試,他怕自己說的太明白,等從帝都回來,會連許家的門都進不了。
再等等吧,現在這丫頭還在他身邊不是嘛。
大不了有野男人出現就趕走,來一個滅一個,來兩個滅一雙。
“铮哥,我今年可是考了班級第三哦,進步是不是很大?”許甯笑眯眯的問道。
謝铮就喜歡她的這個笑容,很甜很柔軟,好看的眼睛笑起來會變成兩顆小月牙,眼睛裏也帶着璀璨的星光一般,總能讓他腎上腺洶湧澎湃。
“年紀第一的我,說什麽了嗎?”謝铮擡手在她頭上揉了兩把,“拜完年了,之後就少出門,我回去了。”
“……哦!”許甯納悶的看着拿到修長的身影離開,铮哥過來就是和她閑聊幾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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铮哥:年底第一的我,也沒你這麽嘚瑟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