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暖便是嘿嘿谄媚道歉,好在她也不算太晚,安吉冷哼一聲表示勉強原諒,兩人換了衣服再次前往那間酒吧。
而這次,不等蘇暖主動找人搭讪,那幾個大花臂的頭頭,穿着襯衣的斯文男人就主動來找她搭讪了。
先是請她喝酒,等到蘇暖喝的“差不多了”後又邀請她出去透透氣。
蘇暖知道,這是安吉口中所謂的“魚兒上鈎了”。
她假裝醉酒頭暈,扶着牆出了酒吧後門,剛出門,帶着怪味的毛巾就從後邊捂住了她的口鼻。
在被那毛巾捂住前,蘇暖有不下一百種方法掰斷對方的胳膊,可爲了完成安吉的任務,她隻能生生忍住,直截了當“暈了過去。”
一輛面包車吱得停在巷口,那男人連扶帶抱,将她弄了上去,下一瞬,面包車轟然駛離。
安吉從暗中露出身形,冷笑一聲,閃身跟了上去。
蘇暖安靜躺在滿是怪味兒的車裏,強忍着把這群人扔出去的沖動。
面包車駛到了一個修車廠和一輛不起眼的黑車碰頭,蘇暖就被轉移到了那輛黑車上。
黑車出了修車廠直接就往城外方向駛去,最後竟是上了高速。
這麽一開,黑車直接就出了萊茵市……四個多小時候,進入了臨市石門市,徑直開進了石門市郊一個不大不小的工廠。
黑車在外邊按了喇叭,有人打開工廠大門迎接黑車進去,關上大門前,那人極爲警惕的往外打量了好幾眼,确認沒有任何異常後才是再度鎖了大門。
片刻後,安吉從工廠外的樹林中露出身形來,看着那工廠,冷冷勾唇。
原來是這裏,表面是工廠,可誰又能想到,這工廠裏面的貨物,是一個個活生生的人。
縱身飛躍進去後他用提前準備好的手機撥了報警電話。
“喂,石門市公安局嗎,我是XX工廠的員工,我要舉報這裏有人販賣人口,地址是……”
電話對面的聲音頓時凝重:“先生,您好,能不能提供一下您的……”
不等對方說話,安吉低聲道:“你别說話,聽着就好。”
他縱身高高躍起,下一瞬直接跳到一棟辦公樓外,輕飄飄挂在五樓的窗戶外邊,将手機輕輕靠近窗戶。
屋裏的人正在打電話。
“……沒問題,這批都是好貨色,就是被玩兒殘了一個,那個就當成贈品了送給你了,對了,有兩個未成年的,你他媽得給我加價。
對,還是走原來的線路……他媽的這裏面應該有個富家千金,他家人花錢找人,最近查的嚴,我的人工成本增加了好幾倍,你他媽再給我講價這買賣我他媽不做了……”
裏面人的話,全部通過窗簾後的手機傳到了石門市公安局裏。
起初接線員還想要盤問報警人信息,可接着就聽不到對方聲音了,他正想挂斷,就聽到了後邊的對話。
立刻的,石門市公安局大規模出警。
沒有亮燈鳴笛,一輛輛警車以最快的速度往郊外駛來……
可就在警車出發沒多久的時候,公安局内勤辦公室裏,一名内勤員躲到衛生間撥了通電話出去。
“喂,警隊今晚有行動,看起來規模很大,不知道什麽事,你們那邊注意一下!”
就在警車隊伍還在半路的時候,安吉就發現,整個工廠忽然吵雜起來。
“快快快,快點動起來,快點!”
“老九,你去……你他媽快點,想吃槍子兒了是不是?”
而這時候,蘇暖正和一群女孩子一起被關在一個倉庫裏。
那些女孩子無論打扮如何,每個都是狼狽又驚恐,還有人在低聲哭泣着。
她小心翼翼縮在角落,這兒瞅瞅,那兒看看,不住咂舌。
啧,都是嫩生生的姑娘,香香的……她幾乎能聞到她們身體裏面血液的甜香。
這真是考驗她的意志力啊!
就在這時,她耳尖動了動,片刻後,咣當一聲,就有幾個人将鐵門拉開,大聲咒罵吆喝起來。
“都起來都起來,快點,都他媽給我起來,往外走……”
蘇暖有些狐疑,然後就聽到了安吉的聲音。
“拖延時間别讓他們走。”
她眼睛立刻亮了:“可以咬人嗎?可以嗎可以嗎?”
安吉在暗中滿臉黑線:“不可以!”
她頓時臉就垮了!
外邊,安吉的臉上滿是嘲諷。
果然是有内鬼……他就說,以前每次行動,好不容易找到眉目了,可每次過去都會撲個空,那些人總是比警隊快一步,就像是會未蔔先知。
可是,哪裏有什麽未蔔先知,不過是自己隊伍裏面的渣滓罷了!
他冷哼一聲,轉身朝停車場去……片刻後,便是甩着滿是油污的手走出來。
沒有車,他倒要看看,這些人要怎麽走,能長出翅膀不成!
可就在這時,他忽然聽到一聲槍響,正好是從倉庫方向傳來的。
他頓時面色一變……這些人販子,但凡成規模的,都是會配槍的,該不會出人命了吧?
而這時,倉庫裏面,蘇暖捂着自己小腹,不敢置信睜大眼看着對面的男人:“你、用槍打我?”
那男人拽她沒拽動,她又擋在前邊不讓路,也是急紅眼了才開了槍,開了槍就後悔了……槍聲能傳出去老遠,搞不好已經被警察發現了。
算了,打死就打死了,大不了少掙點錢。
他伸手就要把眼前這個中槍了的推開:“滾開,死一邊兒去!”
然而,還是沒推動。
那個中彈了的女人還是和之前一樣,長在地上了一般,捂着肚子滿臉憤怒:“你開槍打我!”
說着,她把被自動愈合的皮肉擠出來的子彈扔到地上,上前一步,咬牙:“是你先開槍的,這可不怪我了啊!”
那男人聽到叮一聲響,再看到被她扔到地上的子彈,頓時就傻眼了……他怔怔擡頭,就看到,面前中彈了還屹立不倒的女人忽然張開嘴巴,長得老大老大……露出四顆尖牙來!
他身後幾人瞪大眼睛,發出破碎的慘叫:“啊……鬼啊!”
那幾人扭頭就要跑出去,可剛轉過身,就看到面前忽然多了個綠頭發的男人,笑眯眯:“什麽鬼啊?”
那個人販子哆嗦着指着身後:“她,她是鬼啊……”
安吉張開嘴巴,呲着尖牙呵呵笑着:“是這樣嗎?”
蘇暖拽着那人的頭發扭頭就要咬下去……可就在她要咬到那人脖子前,卻忽然停了下來。
鼻子動了動,她後退避開,皺眉:“你多久沒洗澡了?”
那人兩股戰戰:“半、半個月……”
她差點吐出來。
咬是咬不下去了,可肚子餓得咕咕叫,眼看着到嘴的鴨子卻是個掉進過茅坑的,任誰都會崩潰……她拽着人,張着嘴巴比比劃劃,卻始終下不了口。
安吉在旁邊冷不丁出聲:“該回去了!”
蘇暖登時滿心悲憤,一把将這人拽到眼前呲牙憤怒罵道:“爲什麽不洗澡,你爲什麽不洗澡,啊?你不知道自己很臭嗎?你比街上的狗狗都臭你知不知道?”
那人被她的尖牙晃得閉着眼不住慘叫着:“啊啊啊,我錯了,我以後勤洗澡,我以後勤洗澡,啊啊啊,不要殺我啊……”
安吉哭笑不得,閃身過去改變了那些已經傻眼了的女孩兒的記憶,然後就是拉着蘇暖:“該走了,一會兒太陽出來了!”
“等等!”蘇暖一把把那個拽到眼前,盯着他的眼睛:“以後每天洗十次澡,聽到沒?”
那個哆嗦着不住點頭……
下一瞬,她和安吉閃身消失。
公安局的車隊趕到的時候,射燈照出去,就看到四周荒林裏有人影在奪路而逃。
他們放了警犬出去,然後包圍了整個工廠……很快就将那些吓傻了的女孩兒救了出來。
奇怪的是,庫房裏面有個彈頭,還有些血迹,卻沒人受傷。
那些被救的女孩兒說法一緻:人販子想要轉移他們,不知道怎麽起了内讧,開了槍,具體打誰了不知道……
很快,審問又有了進展:警局裏竟然有内鬼,如果不是他們的車全都壞了,這些人販子很可能已經逃走了!
有人報案,提供的信息這麽準确,還恰好犯罪團夥的車都壞了,真這麽巧合?
後來又有一件奇怪的事:其中一名犯罪分子好像精神失常了,無論問什麽,都隻說會乖乖洗澡,被關起來後依舊不斷哀嚎着要洗澡,仿佛不洗澡他下一刻就要死了。
警局試探着讓他洗了一次,結果出來沒幾分鍾又喊叫着要洗澡……
而這個時候,萊茵市郊外祁家大宅裏,祁辰正面對着極爲慘烈的畫面。
他的房間,一地鮮血狼藉……黑貓身上的毛都被血液糊成一坨坨擰在一起,長長躺在地上,四肢不斷抽動着。
它的脖子被割開了,嘴巴微張着,舌尖探出來一半,就那麽橫在那裏。
祁辰全身顫抖着,面色霎時間一片慘白。
身後響起祁之蘭高跟鞋的聲音。
“呵,你不是不回來嘛,我還以爲你死在外邊了,所以好心的送這隻畜生去陪你。”
祁之蘭手背上被黑貓抓出的傷痕已經包紮了,她低頭看了眼自己的手背,又看向黑貓的屍體,笑容惡毒。
“你該慶幸,喻少他們還沒回來,你還有機會……否則,你連這畜生的全屍都看不到。”
祁辰全身僵硬,木木看着小黑的身體,然後,緩緩回頭看着祁之蘭。
他似乎是第一次這麽看着這個生他養他的女人,十八年……這張臉卻讓他覺得陌生的心驚。
祁辰艱難開口:“你就……這麽恨我嗎?”
他的聲音嘶啞。
他不明白,爲什麽會是這樣,他做錯了什麽嗎,可是,從他有記憶開始就是這樣的,他又能做錯什麽?
祁之蘭冷笑一聲:“我恨不得自己從沒生過你!”
祁辰沉默下去,半晌,他緩緩說道:“我沒有機會選擇誰來做我的母親,可是,如果可以,我一定……不會選你。”
祁之蘭呵呵冷笑起來,笑聲尖銳無比:“你以爲我會選你,你這樣的掃把星,孽種,沒人要你,沒人想要你……你生來就該還債,你是來替你父親還債的你知不知道!”
祁之蘭被揭開了陳年往事,她眼底是徹頭徹尾的癫狂。
她想起第一次遇到祁君,明明是她救了祁君……可祁君卻愛的是她妹妹,那個隻知道裝可憐的賤女人。
好不容易,她趁着祁君受傷意識不清的時候生米煮成熟飯,可祁君喊得卻還是那個賤女人,他醒過來後甚至對她說……即便是,即便是他們發生了關系,他也不喜歡她,不會和她在一起!
她就這樣看着祁君和那個賤女人每日你侬我侬,他們當她不存在,當她是個笑話!
幸好,她懷孕了,是的,她懷孕了……那個賤女人總算是良心發現了,離開祁君,而祁君也因爲這個孩子答應娶她!
她以爲自己會高興,可直到那時她才發現,她并沒有……她的掏心掏肺,甚至比不上一個還沒出生的嬰兒!
那她又算什麽?
她拼命勸自己,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他們在一起了,他們結婚了,是夫妻了……可就在她肚子大起來後,卻撞破了祁君和那個賤女人偷情!
她聽到他說,他是被父親逼着娶她的,他父親不允許祁家的種流落在外,等生完孩子就會給她一筆錢讓她離開……
憑什麽,憑什麽!
她發誓,要報複他們,她一定要報複他們,把自己遭受的痛苦全都還給他們……可是,孩子還沒出生,祁君就死了。
爲了救那個賤女人,死了!
她不知道自己該向誰報複……直到看到那個眉眼像祁君的孩子!
這些年,祁之蘭将滿心的憤怒壓抑全部發洩在了祁辰身上,在她眼裏,在她心中,祁辰不是她的孩子,他隻是能讓她留在祁家的保障,還有……她報複的對象。
他們不都心疼這個孩子嗎,那好啊,她就要讓他過的生不如死,讓祁君死不瞑目!
祁之蘭呵呵笑着看着祁辰:“小辰啊,你連貓都不配有的,你這輩子就隻能活在我的掌控下……”
祁辰後退一步,緩緩擡起頭來,他抿唇,冷冷搖頭:“不會了。”
他不會再漫無止境的忍受下去,蘇暖說的沒錯,這個世界很大,他的一生還長,他不能再這麽過下去。
哪怕明天他就會死,他也不要死在這個地方!
祁之蘭冷笑:“不會?呵呵……”
她上前兩步看着祁辰,眼中滿是快意:“小辰啊,你還是太天真!”
說完,她便是轉身往外走去,呵呵冷笑着:“喻少他們明天會回來,你可以有兩個選擇,要麽去聯盟,要麽……就在這五樓住一輩子吧!”
祁之蘭滿眼詭谲冷光:“你放心,一個神經病祁家還是養得起的,大不了我這個當媽的經常來看望你就是了,哈哈哈哈……”
說完,她走出去,砰得一聲甩上門,咔哒落鎖!
高跟鞋的聲音消失,祁辰終于動了。
他全身僵硬走向黑貓,然後,脫下自己的外衣,小心翼翼将它包起來。
黑貓已經沒了氣息……身體軟軟的,再沒辦法鑽進他懷裏撒嬌。
祁辰手指顫抖着,輕撫上黑貓的腦袋,然後将它緊緊抱在懷裏……
她回來的,她回來的,然後他們就一起離開,離開這個囚禁了他十幾年的地方。
這一瞬,祁辰無比清醒,當初,他沒有殺她,無比慶幸。
他從未想過,有一天,自己的希望,會是一隻小吸血鬼給他的。
這麽多年,她是唯一陪他渡過漫漫黑夜的人……
她不是人類,卻是他見過的,最溫暖的人。
許久,晨曦撕破夜空,祁辰輕撫着小黑,低聲說道:“再等等,我們再等等……天黑後她就會來了,到時候,我們一起離開這裏,我們……再也不回來了。”
是的,再也不回來了,沒有任何留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