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他以爲自己要死了。
直到那一瞬,他才忽然覺得後悔起來……
爲什麽要畏懼退縮,想那麽多做什麽,他是個一無所有的暗衛沒錯,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也沒錯,可那又如何……那又如何!
她爲了救他不顧自己的性命還不夠嗎,還在猶豫糾結什麽……暗衛就暗衛,男寵就男寵,他認了,都認了!
隻要是她……他都他媽認了!
猛地破水而出,大口喘氣,寒鴉爬上岸,看到眼前的情形,登時就急了。
地上滿滿都是爬動扭曲的蛇,小的拇指粗細,大的有碗口粗,中間有一條空隙,像是剛剛有什麽爬過去……
長劍已經丢了,寒鴉摸出身上唯一那把匕首,直接就走進了蛇群,追着那條印字往山洞裏面追去。
有蛇嘶嘶吐着信子朝他靠近,就被他揮手直接削掉了腦袋……一路往前不知斬斷了多少,他腳步極快沖進前邊的山洞裏。
可一步跨進山洞,看到面前的情形,寒鴉猛地一震。
幾條說通粗細的巨蟒盤亘在那裏,其中最粗壯的那條,腹部撐起一個巨大打的凸起,那大小……
幾乎是瞬間,他的眼睛就紅了。
那巨蟒嘶嘶吐着信子朝他撲過來,寒鴉縱身躍起,匕首直接就刺進了那巨蟒七寸。
巨蟒痛苦扭動着,尾巴噼裏啪啦甩在山壁上打的亂石墜落,寒鴉卻看都不看,從七寸處猛地下拉……随即拔出匕首,又是狠狠刺進那處凸起邊緣,顫抖着将那巨蟒的肚子剖開。
“昭陽……”他聲音嘶啞,伸進那肚子裏就朝外拽。
巨大的蛤蟆、死魚……還有草、老鼠……就是沒有那個女人,沒有她!
寒鴉頓時就慌了。
前十幾年,他都不知道自己活着是爲了什麽,滿心都是爲了完成任務,不被殺死。
這段時間,他每天看似冷冰冰,可沒人知道,他第一次感覺到鮮活的氣息。
看着公主府上上下下那些人,他第一次知道,原來還可以這麽活着。
他喜歡在公主府柔軟的床上入睡、醒來,也喜歡随時想做什麽都可以,不用擔心随時會有的殘酷訓練……他還喜歡蹴鞠,雖然每次看那些人踢的時候他總是不屑的模樣,可沒人知道,他也想參與進去。
他還喜歡……看着她躺在那裏看書,然後吃掉他手裏的葡萄,時而回頭笑眯眯叫他:“小鴨鴨。”
他每次都對那個稱呼表示厭惡和不屑,可沒人知道,他其實喜歡、很喜歡那樣的日子……看着她在公主府作威作福,呆在有她的這一方天地。
這一切,都美好靜谧的讓他覺得不真實……所以他不敢放任自己習慣。
他知道這不是屬于自己的生活,他是暗衛是死士,他一無所有,隻有賣命,這不會是屬于他的生活,都隻是暫時的假象。
這一切都是因爲她,是她給的,她高興了可以給,也可以随時收回,若是他習慣了這一切,有一天她忽然收回,要讓他回去以前的世界……他知道,那會是比死還可怕的滅頂之災。
他一直在逼自己視而不見,逼自己将一切排斥在外,他告訴自己,對她來說,他不過是閑暇時逗樂的男寵罷了,或者最多是個侍衛,甚至連逐風破月那些心腹都比不上的侍衛……沒人知道他有時候也會幻想。
可是他知道那都是不真實的。
可直到剛剛,看到她爲了救他不顧自己的性命……那一瞬,他覺得自己以前拼力豎起來的那道牆,轟然間都塌陷了。
牆這邊,所有的一切都迫不及待的想要過去,想要靠近想要擁有……他告訴自己,拼了。
他一無所有,還有什麽好擔心的,他……做好承受最壞結果的準備就是了。
他已經決定了的,他不躲了,他什麽都不管了……可現在,她卻不見了!
好不容易覺得被填滿的心驟然間變得一片空落落,寒鴉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輕飄飄的發慌,他把那條蛇豁開兩半,卻一無所獲後,便是帶着滿身蛇血起身,看向旁邊那幾條。
“她人呢?”寒鴉啞聲開口:“……還給我!”
下一瞬,他便是握緊匕首又要沖過去,可就在這時,一道聲音響起。
“鴨鴨……”
那聲音虛弱無力,可寒鴉卻像是瞬間被雷擊了一般,猛地一僵,刷的扭頭,就看到一道纖細的,血粼粼的身體,從兩條巨蟒中擠了出來。
她的臉上滿是血迹,虛弱又得意的朝他笑着。
寒鴉倏地閃身飛掠過去,一把将她拽出來放到眼前,看着她滿臉的血迹,他聲音發僵:“你傷了哪裏?”
下一瞬,就見那女人得意獻寶一般:“我沒傷到,它想咬我,我就把它咬死了……”
寒鴉微怔,接着嘴角抖了抖,看着她滿臉的血迹就覺得有些心累。
這是公主嗎?
蘇暖眼見寒鴉神情松動,又想起來落水前他護着她的一幕,咧嘴笑嘻嘻湊過去直接一把給人懶腰抱住,仰頭:“鴨鴨,你不生氣啦?”
寒鴉低頭看着滿身狼狽卻掩不住漂亮模樣的女人,心緩緩定了,伸手,将她後背攬住,随即一把打橫抱起朝外走去。
寒鴉沒出聲,蘇暖又有些心裏沒底了。
正想找三八查詢下好感值,下一瞬,就被寒鴉抱着直接鑽進了之前的水裏。
興許是因爲那流火的緣故,這水溫一點也不冰冷,還有淡淡的溫熱,也是因此,案上那些小點的蛇都不敢靠近水中。
讓水沖洗着兩人身上蟒蛇的血污,寒鴉忽然低頭,直直看着那女人有些蒼白的面孔,抿唇,緩緩靠過去,看着她的眼睛,低聲開口:“你是認真的嗎?”
蘇暖先是一愣,等意識到寒鴉在問什麽,頓時就急了,忙不疊點頭:“當然是真的啊。”
說着又是癟嘴滿眼控訴:“比真金還真,這麽久了,鴨鴨,我多疼你啊……”
完全是一副小女人的模樣,沒有半分以往的高高在上和詭計多端,看着他的眼神專注到通透,還有些怕他不信的急切。
寒鴉本來想問爲什麽的,可這一瞬,看着這樣的眼神,他忽然就不想問了。
緩緩把她抱進懷裏,寒鴉低聲開口:“不許玩兒我!”
蘇暖愣住,就聽到寒鴉沉聲在她耳邊說道:“不許玩兒我,不許把我當男寵……”
蘇暖毫不猶豫:“必須是男寵啊。”
寒鴉身體驟然一僵,她便是嘻嘻笑着抱住他靠過去:“隻要你一個隻寵你一個那種男寵!”
她感覺寒鴉的手驟然收緊,然後下移……落到她臀尖兒上狠狠掐了把。
蘇暖被這毫無預兆的偷襲弄得一聲低呼,下一瞬,就被寒鴉攔腰打橫抱起走出水面,繞過那密密麻麻的蛇群朝另一個看起來像是出口的通道走去。
那是一個幹淨整潔的墓室,總算是能稍作休息。
蘇暖被寒鴉攔腰抱起放到墓室中平整的石床上,然後拉過她的手,輕手輕腳将那已經變了顔色的紗布緩緩解開。
裏面的藥粉已經被水浸濕,好在皇宮裏的藥都是真品,有奇效,原本觸目驚心的傷口緩緩合在一起,已經不出血了,隻是被水泡的有些發白。
寒鴉從腰間拿出瓷瓶,打開後再度輕手輕腳撒上一層藥粉,然後又是撕下衣服将那傷處一圈圈包紮起來……一邊纏着,他擡頭低聲問道:“疼嗎?”
一向冷冰冰的人忽然間變得溫柔小心,原本就好看的臉怎麽看怎麽讓人動心,蘇暖笑眯眯前傾,看着他嘟嘴:“鴨鴨親一下就不疼了。”
微眯着笑的眼,有些缺少血色的唇瓣……寒鴉再沒有半分忍耐,遵從自己的心意,低頭便吻了上去,同時伸手将她緊緊按在懷裏。
炙熱的呼吸,緊緊相擁的身體……外邊傳來禦林軍搜山的聲音,他們停下來,低低喘息着,抵着鼻尖看着彼此。
蘇暖伸手輕輕摟住他:“鴨鴨……我們回家。”
寒鴉微怔:“家?”
蘇暖笑眯眯:“對啊,我們的家啊……”